第50章 谣言

    沈书凝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沉默良久，才低声道：“可我……早已将沈氏视作最后的退路。若连他们都不顾，我便真是背水一战，进退无门了。”

    这细弱的声音里，藏着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依赖。

    祁砚卿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沈书凝，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并非只拿他们当退路。你就是在乎沈长也，在乎那位素未谋面的宋夫人，你对这个家，有了感情。”

    他一语道破了她心底最深的纠葛，或许，这并不仅仅是原主的执念，更是她自己在这异世漂泊中，不知不觉抓住的唯一温暖。

    祁砚卿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坐下，随即又抬起头，眼中闪动着新的盘算：“算了，不逼你了。反正我觉得，眼下还有一个法子，比入宫那条路强。”

    “什么法子？”

    “让顾嘉善爱上你。”

    “什么？！”沈书凝双眸圆睁，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我都知他是书中最大的反派。让他爱上我，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哎呀，你先别急。”祁砚卿抬手示意她少安毋躁：“他成为反派，根源在于丞相府被满门抄斩。如果我们能设法避免这场祸事，顾嘉善就不会黑化。届时，他非但不是敌人，反而可能成为我们对抗五皇子一派最强大的盟友。救他们，就是在救我们自己。”

    沈书凝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大哥，我拜托你清醒一点。沈家如今已是自身难保，我哪还有余力去操心别家满门的事？”

    她话锋一转，追问道：“不过，丞相府究竟因何被抄？”

    “自古以来，相权与君权便是死结。当朝皇后出自顾家，太子又是皇后所出，顾家权势早已登峰造极。陛下心中忌惮已久，无非是缺一个发作的由头罢了。”祁砚卿解释道。

    沈书凝听罢，心下恻然：“自总角之年便随驾左右，至垂暮之年竟无坟茔可葬……何其悲凉。”

    “功高震主，便是原罪。”祁砚卿沉声道：“在原文里，顾嘉善与五皇子傅景瑜过从甚密，你若能得他信任，接近沈蓁蓁便容易得多。”

    这提醒了沈书凝，她想起宫宴那日顾嘉善前往皇子居所的情景，心中越发奇怪：“说来奇怪，顾嘉善是太子的亲舅舅，于情于理都该与东宫亲近，为何反倒与五皇子交往甚密？”

    “这……”祁砚卿脸上满是困惑：“我好像……记不清了。不仅是这件事，最近许多原著的细节，在我脑子里都越来越模糊了。明明在龙门镇时还很清晰的……”

    沈书凝眸光微动，按下疑虑，不动声色地劝慰道：“许是你最近太劳神了。你先回去好生歇息吧。”

    祁砚卿点头起身，临走前仍不忘郑重叮嘱：“记住，入宫只能是万不得已之下的最后选择。只要我们筹谋得当，未必没有胜算。难道我们这两千年后的人，还斗不过两千年前的人吗？别灰心！”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沈书凝轻轻摇头。

    永京城里这些由世家大族倾尽心血培养出的公子贵女，哪一个不是人精？他们这些长于互联网时代的人，若真要与对方在谋略心术上一较高下，胜负犹未可知。

    沈府，三房院内

    一枚紫玉葡萄被重重摁回琉璃盏中。

    “你亲眼所见？”孙氏抬起眼，精明的目光里带着审视。

    “千真万确！”沈书瑶急得绞紧了帕子：“顾小郎君的马车就停在汀兰水榭外头，足足待了半个时辰！母亲，若真让他瞧上了沈书凝，我们三房往后……”

    “慌什么。”孙氏慢条斯理地拭了拭指尖：“满京城谁不知道，顾小郎君身边已有了一位救命恩人。”

    “可那楚娘子算什么？论容貌不及沈书凝十分之一，论身份更是云泥之别！”沈书瑶越说越急：“如今大伯父圣眷正浓，若顾家真有结亲之意……”

    “你个蠢出生天的东西！”孙氏猛地将帕子摔在案上：“我巴不得她攀上这门亲！你当真以为丞相府的门是那么好进的？”

    她冷笑一声，眼中闪过厉色：“顾家树大招风，陛下早已心存芥蒂。这个时候结亲，就是自寻死路。她沈书凝便是真有九条命，也不够在那龙潭虎穴里填！”

    沈书瑶被骂得噤了声，委屈地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廊下凉亭里，丫鬟秋叶轻轻为她拭泪。

    “五娘子何必与主母置气。”她压低声音：“既然主母乐见其成，咱们何不再添一把火？只要坐实了三娘子蓄意勾引的名声，莫说丞相府，就是寻常人家也断不敢要这样的媳妇。”

    沈书瑶迟疑道：“可若是连累了沈家其他姐妹……”

    “娘子多虑了。”秋叶凑近几分：“您别忘了，您背后还有孙家。主母那般精明，岂会让您受牵连？到时候自然有法子将您摘干净。”

    沈书瑶眼神渐渐坚定：“你说得对。去找几个签了死契的下人，把话传出去，就说是沈书凝不知廉耻，蓄意勾引顾小郎君。”

    汀兰水榭

    “我蓄意勾引？与顾嘉善有私情？”

    沈书凝听着祁砚卿打听来的消息，简直哭笑不得。

    她不是惊讶于谣言的恶毒，而是震惊于三房的手段竟如此毫无长进，同样的把戏，居然还能使出第二回。

    “现在满城风雨，更麻烦的是……”祁砚卿神色凝重：“听说陛下已经动怒了。”

    沈书凝心头一凛。

    陛下盛怒在她的意料之中，一个昨日才在选秀上慷慨陈词志在悬壶的女子，今日就传出与权臣之子有私情。

    在皇帝眼中，她昨日的言行立刻就成了欺君的铁证，什么悬壶济世，分明是为了私情而玩弄心机。

    “三房的人，真是麻烦至极，有她们在，不知耽误了我多少事，正好借此事让他们长点教训。”沈书凝面色有些难看，眸中溢出一抹杀意。

    祁砚卿被她这个眼神给吓了一跳：“你…你该不会是想杀了她们吧？”

    “杀了她们？那太轻松了，孙家借用朱砂泪害我的娘亲，正好，新仇旧帐便一起算。”沈书凝侧头看向祁砚卿：“不用理会谣言，就让他们传播，传播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