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交易
类别:
女生频道
作者:
坠欢可拾字数:2050更新时间:25/09/18 06:50:53
这嫁妆,嫁公主也能嫁。
燕鸿魁开出琢云无法拒绝的条件,说到最后,他心里也疼起来,恨不得做最后一博,把琢云扑倒在地,拿刀子捅死她,永绝后患。
但在暗沉沉的光里,他知道不可能。
他只是一个念头,大约是过于疲惫,神色没控制住露出马脚,琢云就变了形状——脸上苍白的皮肤紧绷,两只眼睛像猛兽似的警惕起来,瞳孔成了坚硬的黑玛瑙,在一瞬间变得凶神恶煞,手按在了腰间刀上。
凶悍、敏锐、稳当,他燕鸿魁确实该有这样一个血脉。
灯油见底,红热的灯花余烬在瞬间迸发的火光。
灯花绽放,是吉兆——他想。
琢云没有被钱财冲昏头脑:“是只给我一个单子,每年结一次钱,还是把房契、地契、山契都给我?”
燕鸿魁没想到她此时还能问的如此详尽,半点不为巨财动容,不由咋舌:“明面上的都给你,私底下的,契给燕屹,收成归你,一年一结,燕屹官至四品,所有赤契交还给你。”
“你买我给燕屹当牛做马。”
燕鸿魁点头:“我会写清楚契约,你和燕屹各执一份。”
他相信琢云有这个本事,拿捏夫家,同时借着夫家的力量,把燕屹推上正途,步步高升,他希望由燕屹、琢云重新组建燕家,延续其他人安宁富贵的生活,让燕家一代代存续下去,他不是白白让她辛苦,他给出了足够的价钱。
油灯换了一盏,他的声音在暗处回荡,留下尾音,琢云莫名其妙的,想到从前,她站桩时面对着的那块影壁、夜里照亮她静坐的蜡烛、她的刀剑、抽打她的丝稍鞭甩鞭时可以做到无声,这些都是由巨大的财富组成,她费劲心思逃出那个华丽的牢笼,来这里认祖归宗,是为了进入另外一个?
不是的。
但她没有否决燕鸿魁的提议:“嫁妆没有问题,问题是嫁给谁,既要有实权,又要见钱眼开,这样的人会是好人?”
燕鸿魁心想:“难道你是好人?”
他嘴上道:“人好没用,实际的拿到手里的东西才有用,三司户部修造案的孙案判,很上进,一直想去盐铁案,有位庶子比你小一岁。”
姓孙的百般钻营,和他不对付许久,这回他倒贴钱捏着鼻子把琢云嫁过去,让姓孙的也尝尝滋味。
“那个庶子怎么样?”
“像他的父亲,上进,也聪明。”
“那他父亲舍得他来配我?我不是说我不好,而是你要死了。”
燕鸿魁被她痛击,一口气梗在心口,然而她又是实话实说,无法辩驳,只能麻木不仁回了一句:“舍不得就加钱。”
“行。”琢云问明白后,答应的非常爽快。
燕鸿魁已经预备了一箩筐的话,没想到她答应的如此痛快,一时愣住,回过神来后,坐直身体,目光如炬,试图看进琢云的灵魂深处:“当真?”
“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最好是信,因为财帛动人心。”琢云抿嘴笑了笑。
燕鸿魁永远处在她的下风,不信也只能信,这是和绝望混在一起的无能为力,就像他烧掉自己留下的字迹一样——真正要拿燕家为难的人,有没有他的字迹都一样。
“好,等我理清家事,就遣人去孙家。”
琢云起身告辞,回自己荒芜陈旧的园子。
刚走进园子,留芳就提着灯笼迎了出来——她怕燕夫人和琢云发生争斗,琢云一刀子把燕夫人捅个半死,忧心到现在。
她仔细打量琢云,见琢云身上只溅上一点油星,没有血迹,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姑娘买的炙猪肝、鱼鳅干、鳝干、鹿肉脯我都拿捧盒装着了,最近只怕存不住,这一阵雨多。”
琢云在园子里东张西望:“给猫买的,那只猫呢?”
“猫?”留芳愣了一下,想到那只如同草寇的小灰猫,正要放出目光去寻找,就见小灰猫从石头洞里走出来,径直跑向琢云,一边围着她的腿打转,一边发出“喵呜”的叫声。
琢云蹲身要摸,它就缩着背,走到桂花树下,伸出舌头舔湿爪子,洗脸洗胡须。
琢云问:“这原来是谁的猫?”
“野猫,”一天的功夫,留芳已经掌握住园子里的一草一木,“平常只晚上出没,白天不知道歇在哪里,今天大概是吃饱了,一直没走。”
琢云回到屋里,想给猫找一个食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就从西间槅门外的矮橱上,拿下一个空着的水仙盆放到桌上,打开捧盒,抓一把鹿肉脯进去,再添两条鱼干。
把水仙盆放到廊下,她对留芳道:“晚上你再插个土堆,给它拉屎。”
留芳在燕府里十几年,从没听过“拉屎”这么简单粗暴的话。
她想捂住琢云的嘴,但是不敢,又想起铁锅的事:“姑娘下回出去,能不能买一口大铁锅回来,放在炉子上,天眼看就凉下去了,有了铁锅,就能吃热乎饭。”
“你自己去,”琢云从抹胸里掏银票,一把全抓给她,“我不知道你要什么样的,剩下的你放我枕头底下。”
“这太多了……二姑娘还是自己收着……”留芳疯狂摆手,无奈二姑娘已经塞进她手里,进东耳房提起水桶,去前园井边提水。
留芳小心翼翼捧着一堆银票,走进屋子里,放到四方桌上,从中挑出一张十两面额,折起来放进袖子里,又想琢云今天买了这些零碎,一个铜板也没往回带,定然是叫人坑了。
她把银票压到枕头底下,放过后她觉得不妥当——园子里那两个洒扫的婆子无中都要觅有,更何况现在有现成的。
她用帕子卷起银票,走到东耳房,在储水瓮旁趴下,连帕子一起把银票塞进储水瓮底部镂空雕花里边,等明天买一个带锁的匣子再重新安置。
琢云提水回来时,她正在拍灰,说起藏银票的事,琢云并未放在心上:“这是小事,你看着办。”
“对了,二姑娘,陶瓷哨子多少钱买的?”
“一两。”琢云舀水进铫子里,放在风炉上,提起火箸扒开灰堆,露出红炭。
留芳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二姑娘并非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