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深灰色的骑士

    警车内，言乐昏昏欲睡，好几次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了，她便猛地一提精神，再次看向远处的侦测车，生怕它在下一秒就不见了。

    而另一侧，主驾驶位上的白炽仍在安然的睡着。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言乐忍不住叹气。

    今天一早就翘掉了课，翘掉了班，千里迢迢的跑到这个地方来，在听了一番到现在都无法确认真假的特异故事后，又开始了陪睡。

    还真的是陪睡，白炽在旁边睡，她在这里陪着。

    已经两个多小时了，白炽还没有睡醒的意思，远处的那台侦测车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让言乐忍不住怀疑车里面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人。或者说这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一场骗局，至于要问这个骗局的目的是什么……那言乐也想不到了，毕竟她一没权二没钱，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负债女学生而已，骗她的成就感还不如去骗一骗路边的小狗。

    可如果这不是骗局，那这一系列听起来就很扯淡的事情又实在是不好解释。

    言乐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而也就在这时，她看到一辆辆警车返回了警局，每辆车上都至少押着两名“犯人”，而这些“犯人”看起来像是特异者。

    这让言乐有些奇怪，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白炽，毕竟白炽先前只是让她盯着那台侦测车，没说其他的东西。

    “原来是这个打算吗？”

    就在言乐纠结的时候，白炽已经出声了，她转过头，发现白炽不知何时已经将外套取下，正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些犯人。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言乐有些惊讶。

    “一直没怎么睡着。”白炽随口说道，“而且也不太放心让你一个人守着。”

    那你还让我守？

    言乐有些无语，但好在她也逐渐习惯了白炽的说话方式，于是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犯人上：“你刚才说的‘这个打算’是什么意思？那些人是特异者吧？”

    “是的。”白炽解释道，“他们是想提前将一些干扰项排除，以提高抓捕的准确率。”

    言乐明白了：“你是说，警方是想在抓捕前先把汉光区的所有特异者都集中起来，以免到时候分不清谁是谁？”

    “没错。”

    “可这也太扯了吧？”言乐很是狐疑，“你们这个区的特异者有那么少吗？”

    “确实不多。”白炽说道，“登记在册的特异者也就只有几十个，那么没有被登记在册的，数量也应该差不多的，而现在抓的就是那些没有登记的。”

    “那登记的呢？”

    “大概会被请过来吧。”白炽说道，“不愿意来的再过去抓。”

    言乐有些无语，心想这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很笨，但是很有效的方式。

    “那位岩警司一直都没有动吗？”白炽看着远处的侦测车，“看来他们也是默认怨鬼会在晚上行动了。”

    “是因为晚上比较容易让人恐惧吗？”言乐已经知道了怨鬼的能力。

    “是的，夜晚的人总是容易多想。”白炽微微颔首，而后看向了言乐，“你确定你没有什么害怕的人或者事物吧？”

    “我确实没怎么想到。”言乐摊了摊手，“我从不看鬼片，也不害怕鬼。从小乐观开朗，无忧无虑，没心没肺，以前倒是害怕过蟑螂，但是这几年已经克服了，徒手抓都没有问题。”

    “现实里的人呢？”白炽问道，“父母？”

    “抱歉，我没有父母……不过不用觉得我可怜哦。”言乐眨了眨眼，“我虽然没有父母，但有个很爱我的姐姐，所以不需要同情我~”

    “我没有同情你，因为我也没有父母。”白炽摇了摇头，“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很爱我的姐姐。”

    言乐：“……对不起。”

    由于判断怨鬼的行动时间在晚上，所以白炽也没有让言乐继续在车里耗着了，便带着她到附近的餐馆里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同时又给还在家里的琉璃绘点了几个汉堡，并短信询问她是否已经恢复过来了，得到的答案是还没有。

    融合似乎会修复物理层面的损伤，但对于精神上的消耗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就连白炽都还没有从昨晚战败的创伤中恢复过来，系统也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评价为“低迷”。

    “那个，灯警官。”在吃饭时，言乐不经意间的询问白炽，“您既然有这个特异，又还是警察，为什么不干脆进入特异科呢？特异科的选择应该更多吧。”

    对于言乐的疑问，白炽并不意外，毕竟琉璃绘也问过，而他的回答也是一样——他认为警方在一些案件上没有尽全力。

    “没有在所有的案件上尽全力吗？”言乐轻声念叨着，她像是在重复白炽的话，又像是在陈述着某种事实，但很快她便从这种情绪中恢复了过来，又问白炽，“但你这样找合作者，就不怕被人告发吗？当然我不是在说我自己哦，我可是收了钱的，会正经办事，我问的是其他人。”

    这个问题白炽当然是考虑过的。

    在他看来，一旦特异被警方发现，那么最大的可能是被编入特异科，其次是被编入军方，到前线防备高阳。这两种可能占了百分之九十，毕竟在这个社会，特异者就是有优待的，哪怕他前期做了一些不符合规矩与法律的事情，只要他的特异有用，就能将一切抵消。

    但这也意味着他将受到管控，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随心所欲的去做，包括他最想要找出的真相，也很有可能因为牵涉过广而无疾而终。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被拉去切片研究，毕竟他的特异与别人都不同，很难说没有组织会不想搞清楚他身上的秘密，而那也是最差的结果，毕竟涉及到了生命。所以即便这种可能性很低，但白炽还是不得不防。

    不过这些话他没有必要告诉言乐，只是说道：“如果真是那样，我就只能去特异科上班了，然后想方设法的报复那个告密的人吧。”

    言乐立刻抬起了双手：“放心好了，我是绝对不会告密的！”

    被发现了就去特异科上班吗？这话总有种“这小生意破产了我就只能去接父亲那亿万富翁的班，然后弄死那个让我破产的傻逼”的既视感。

    但偏偏这话还真没什么问题，如果白炽的特异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神奇，那只要他愿意，立刻就能到总局的特异科，何必在这个小小的汉光区当一个小小的警……呃，警督好像也不小了。

    不管怎么说，只要白炽愿意将特异展露出来，那他过的肯定是要比现在好的。

    言乐又想到白炽先前拍出的那一排零钱。

    再怎么说生活都不可能拮据成那个样子。

    所以说，他放弃了那些东西，就只是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真相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有没有可能帮自己……啊，想那么多干什么？他都还没有证明自己的特异是真的呢！

    白炽并不知道言乐已经开始了颅内风暴，他的余光瞥到岩涛的那台侦测车驶出了警局，便立刻拉起了言乐：“好了，该出发了。”

    “哎哎哎，我还没吃完呢。”

    当两人回到了车上后，岩涛的车已经开远了，但白炽也并不着急，因为这是整个汉光分局的联合行动，很快他便从车载无线电中得到了指令。

    原来抓捕行动还没有开始，不过侦测车在三个区域检测到了可疑的特异粒子信号，但还没有办法精准定位，便决定派遣警力提前去那些区域蹲点，以确保能够在第一时间行动。

    白炽看了一眼地图，眉头便皱了起来。

    因为这三个区域彼此间的距离并不近，去了一个以后，要是另一个地方要是出事就很难在第一时间赶到。

    虽说岩涛已经下了命令，不管在哪个区域发现目标，只要想办法将它拖住十五到二十分钟，岩涛就能赶到。

    可与怨鬼交过手的白炽深知，那个家伙是不可能被拖住的。

    所以……

    白炽又看了下地图，在确定了岩涛和仲基两个特异者警员驻守的区域后，当即启动了车子，向着唯一一个没有特异者驻守的区域驶去。

    ……

    二十分钟后，警车在一个名为“喧闹集市”的城中村前停了下来。

    接着，提前换好便装的白炽带着言乐下了车。

    “就在这里吗？”言乐抬头看着面前的城中村，“看着很冷清啊。”

    “是的，这里的居民并不多。”白炽向着村里走去，“所以驻守的警力也是三个区域中最少的，你跟着我，最好别被我的同事发现了。”

    “哦哦！好的~”言乐立刻跟上了白炽。

    此时距离天黑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正是下班的时间，按理来说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但一眼望去，仍旧只有稀稀拉拉的百余人，围坐在几家苍蝇馆子里喝酒聊天。

    这当中自然也有好几名便衣警察，但都被白炽灵活的走位提前规避掉了。

    “那个怨鬼会在这里吗？”言乐问道。

    “只是有个可疑的特异源而已，是怨鬼的可能性不大。”白炽根据经验说道，“更大的可能是一些用特异制毒的毒贩子，不过不得不防就是了。”

    白炽现在的身体状态也就只能勉强的支撑起一次变身而已，能使用出多少战斗力都还不能确定，所以他更希望怨鬼在另外两个分区，让那两个特异科的警员去解决。

    言乐自然也是知道白炽想法的，但她有些纠结。

    首先她肯定是希望能什么活都不干，什么风险都不冒的就能拿到白炽的钱。

    可她又想看一看白炽的特异到底是不是真的，毕竟都说半天了，却还没有亲眼见识到。

    所以，为什么就不能有个两全其美的……

    “姐姐！”就在言乐纠结的时候，一只小手拉了拉她的衣角，同时伴随着清脆的声响，“要吃糖葫芦吗？”

    言乐转过头，看到身旁站着的是一名大约七八岁的，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孩。她一手抓着言乐的衣角，一手拿着一根糖葫芦串。

    而在小女孩的身后，还有一名长相与她有七分相似的，年龄更小的女孩。

    此时更小的女孩正躲在小女孩的身后，怯生生的往外探着头。

    这一瞬间，言乐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画面，直到小女孩的声音再次将她拉回了现实：“姐姐，姐姐，糖葫芦，一元两串，买两串分给哥哥吃吧。”

    言乐瞥了一眼串上的糖葫芦。

    做工很粗糙，用料也不好，很明显的不会好吃。

    但言乐还是掏出了钱包：“好哦，来两串……哦不，四串好了。”

    “谢谢姐姐！”大一些的女孩很是高兴的取下了四串糖葫芦，递给了言乐。

    言乐一边接过，一边摸了摸她的头：“后面的是你的妹妹吗？”

    小女孩连连点头：“是的。”

    “真是能干啊，你们卖多久了？”

    “一天了。”

    “那还不回家啊。”

    “卖完就回家。”小女孩摆了摆手，说了声“姐姐再见”后，便拉着自己的妹妹离开了。

    白炽瞥着言乐手里的四串糖葫芦：“你很喜欢吃这个吗？”

    “当然啦！”言乐将那口感发涩的糖葫芦塞进了嘴里，眼睛立刻就眯了起来，“很喜欢哦~”

    当初她的姐姐也是这么拉着她满大街的跑，想方设法的赚钱。

    也正是靠着姐姐的能干，两人才熬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最后双双考入圣乐学院。

    只是现在……

    一想到瘫痪在床的姐姐，言乐那亮起的眼眸又黯淡了下来，但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而后快步的追上了那两姐妹。

    不多时，她便将所有的糖葫芦，连带着那根棍子都带了回来。

    白炽颇为惊讶：“你全都买回来做什么，能吃完吗？”

    言乐竖起了大拇指：“当然，可别小瞧我了。”

    ……

    半个小时后，天色渐沉。

    言乐眯着眼睛看着手中的糖葫芦串，刚一张开嘴，一股甜腻的恶心感便涌了上来。

    吃不下了，实在是吃不下了。

    思索片刻后，她将剩下的糖葫芦串递到了白炽的面前，很是大方的说道：“吃点东西吧，灯警官，算我请你的。”

    “我不喜欢吃甜的。”

    言乐立刻双手合十：“求求了，你要是不帮忙的话就只能丢掉了。”

    白炽只能将剩余的糖葫芦串接过，而后不解的问道：“吃不完为什么要全部买回来？”

    “嗨~这不是想让那两个小家伙能早点回家嘛。”言乐坐在了一旁的高台上，两只脚晃啊晃的，“那两个家伙说，必须要卖完才能回家，可天黑后不是很危险吗？特别是对于两个小家伙来说。”

    “原来是这样。”白炽理解了，而后也将一串糖葫芦放进了嘴里。

    确实又甜又腻，他不太喜欢。

    “小的时候，姐姐也是像那样带着我到处跑，虽说卖的不是糖葫芦，但感觉还是差不多的。”言乐笑嘻嘻的说道，“那个时候走的脚都痛了，但还是有很多东西卖不出去，所以那个时候就会在心里祈祷着，能不能来个大款把我们的东西全都买了，那样我和姐姐就能早点回家休息了~哈，没想到今天我成了那个……”

    言乐话还没有说完，白炽突然将一串糖葫芦塞进了她的嘴里。

    她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看到白炽对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让她猜到了什么，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街道上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只有少数几桌还在吃饭的，他们的声音成了这当下这座城中村的主旋律。

    但这主旋律之下的，还有一道细微的，很容易被人忽视的……咆哮。

    “还真的在这里。”白炽对言乐说道，“是时候了，言乐同学。”

    言乐连忙将嘴里的糖葫芦吐掉，有些手忙脚乱：“我我我该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让我来就行了。”白炽一字一顿的说道，“记住，什么都不要做，不要反抗，不要挣扎。”

    白炽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如果言乐反抗意识较为强烈的话，变身很可能会失败。

    只不过这话在言乐听来就很怪了：“什么叫不要挣扎……”

    话还没有说完，她便瞪大了眼睛。

    因为她看到白炽的身后涌出了一道半透明的灵体。

    这是什么东西？！他不是普通人吗？怎么做到……

    灵体张开双臂，将两人拥入怀中。

    变身！

    ……

    片刻后，深灰色的骑士半跪在地上，重重的喘着粗气。

    这是……怎么回事？

    白炽迷茫的看着系统面板。

    同步率……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