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新人旧人

    唐清羽站在晟王府气派的大门前，听着侍卫队长那带着明显刁难意味的话语，胸中一股怒气直冲而上。

    她身为提刑官，自有官身尊严，更何况是受萧煜正式邀请前来赴宴，岂能如同仆役女眷般从偏门而入？这分明是晟王府故意给她下马威。

    以她平日刚烈的性子，此刻定然是拂袖而去，绝不会受此折辱。

    但她的脚步只是微微一顿，脑海中浮现出萧煜提起晟王时那敬重依赖的神情。

    萧煜说过，晟王萧玘是除了他母后之外，待他最好的人，是他极为珍视的亲人。

    今日这场宴会，本是萧煜满心欢喜想要将她引荐给至亲，获得祝福的时刻。

    “我不能让他为难。”唐清羽在心中默念，强行将那股屈辱感压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面色恢复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是淡淡地瞥了那侍卫队长一眼，那眼神锐利如刀，竟让那队长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带路。”唐清羽的声音清冷，不带任何情绪。

    侍卫队长没想到这位女提刑如此能忍，愣了一下，才悻悻然地引着唐清羽转向西侧的偏门。

    偏门狭窄，与正门的恢宏形成鲜明对比，进出皆是些仆从杂役，看到一位衣着体面、气度不凡的女子从此门进入，都投来诧异的目光。

    唐清羽挺直脊背，目不斜视地踏入王府，仿佛走过的并非低人一等的偏门，而是属于自己的战场。

    刚进入王府，一阵悠扬的乐声和喧闹的欢声笑语便扑面而来，与方才门外的冷遇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春日宴已然开始，园中觥筹交错，宾客如云，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她循着声音，穿过曲折的回廊，走向王府的后花园。

    越往里走，喧闹声越清晰，她的心却莫名地有些发紧。她并不畏惧这等场合，只是隐隐觉得，今日之事，绝不会仅仅是一场简单的宴会。

    当她终于踏入装饰得花团锦簇、宾客云集的庭院时，目光下意识地开始搜寻萧煜的身影。

    很快，她便在人群中央看到了他。萧煜正站在一位身着亲王常服、气度雍容的中年男子身旁，那男子面容与萧煜有几分相似，想必就是晟王萧玘。

    此刻，晟王萧玘正亲切地拉着萧煜的手，脸上带着慈爱而又意味深长的笑容，声音洪亮得足以让周遭不少宾客听见：“煜儿，一别数年，你越发挺拔出众了，这容貌才德，颇有王叔我当年的风采啊！哈哈！”

    萧煜自谦了几句：“王叔过奖了，煜儿萤火之光，何足与王叔日月争辉！”

    晟王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今日王叔办这春日宴，一来是与诸位同僚共赏春色，二来嘛，也是想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说着，他三击掌，提高了声调：“宝玥，还不过来见过世子殿下？”

    屏风后立时走出一位少女，约莫二八年华，身穿一袭烟霞色罗裙，身姿窈窕，容色倾城。

    最让唐清羽心头巨震的是，少女那张脸……竟然与萧煜的初恋情人张宝仪有七分相似！甚至比张宝仪更显年轻娇艳。

    萧煜看到少女，眼神复杂，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和恍惚。

    只见那少女盈盈上前，步履轻盈，姿态优雅。

    她走到萧煜面前，微微屈膝，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小女张宝玥，见过睿王殿下。”

    行礼间，她似乎脚下不稳，轻轻“哎呀”一声，身子便向一旁歪去。

    萧煜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张宝玥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和羞赧，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萧煜，轻声道：“多谢殿下。”

    萧煜扶着她的手，一时竟忘了松开。眼前这张与记忆中张宝仪酷似的容颜，让他瞬间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光，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笑靥如花的少女身影与眼前之人重叠，让他心神激荡，一时怔忡。

    晟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呵呵笑道：“煜儿，宝玥是张太傅家的二小姐，是宝仪的亲妹妹。你当年与宝仪相识时，宝玥还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如今也出落成大姑娘了，今年刚满十七。”

    张宝玥顺势站直了身子，但萧煜的手方才扶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温度。

    她看着萧煜，眼神纯真中带着一丝仰慕：“小时候常听姐姐提起王爷，说王爷英伟不凡，是不世英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一幕——晟王的刻意引荐，张宝玥与张宝仪酷似的容貌，她恰到好处的跌倒和萧煜下意识的搀扶，以及两人此刻近距离的“四目相对”——全都一丝不落地落在了刚刚踏入庭院的唐清羽眼中。

    她站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了这片欢声笑语之外。

    周围的喧闹瞬间变得遥远而不真实，她的视野里，只剩下那对视的男女。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想起自己方才在偏门所受的屈辱，想起自己为了顾全萧煜的感受而强忍下的怒气。

    原来，所有的忍耐和体谅，换来的竟是眼前这般景象。

    晟王今日宴无好宴，所谓的引荐，分明是想用这张酷似旧情人的脸，来动摇萧煜，甚至……取而代之。

    唐清羽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但她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

    她没有立刻转身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株傲然独立的寒梅，冷眼看着这场即将上演的戏码。她倒要看看，萧煜会如何应对。

    这不仅仅关乎感情，更关乎她的尊严和判断。

    庭院中央，萧煜终于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迅速松开了扶着张宝玥的手，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开始四处搜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直到——他的视线穿越人群，撞上了唐清羽那双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眸。

    萧煜的心，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