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面兽心

    审讯室内的空气，因彩云那句“更大的秘密”而骤然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看似柔弱，此刻却如同复仇恶鬼般的女子身上。

    裴青云强作镇定，呵斥道：“贱人！死到临头，还想胡言乱语，攀诬我裴家！”

    “胡言乱语？”彩云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裴青云，那目光中的恨意似要刺穿他的身体，“裴青云！事到如今，你还想掩盖你那龌龊肮脏的勾当吗？好，我今天就让你，让所有人都听听，你这道貌岸然的朝廷重臣，背地里到底是何等禽兽不如！”

    她不再看裴青云那瞬间惨白的脸，而是将目光投向唐清羽和萧煜，声音因极致的痛苦和屈辱而颤抖，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唐大人，你可知道，一年前，我为何会进入裴府？”彩云的脸上露出一抹凄厉的惨笑，“裴家打着招乳母的名头，可一年前，裴府根本就没有婴儿出生！”

    唐清羽心中一沉，这个疑问她早已存在心中，此刻终于要被揭晓答案。

    彩云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年前，我丈夫遇到矿难，不幸断了腿，家里的顶梁柱倒了，眼看就要断粮。我走投无路，听说裴府出高价招募乳母，要求极其苛刻，年龄不得超过二十五，还要身段好，容貌秀美。我当时只想着能拿到丰厚的工钱，救活家人，便不顾一切前来应征。”

    “我进了裴府，被带到裴青云面前。他像打量货物一样打量我，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当时还心存侥幸，以为遇到了善人。可当我问及要喂养的是哪位小少爷时，裴青云却笑了，那笑容……让我不寒而栗。”

    彩云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仿佛回忆起了极其恐怖的事情。“他告诉我，府上并无婴儿。我惊愕地问，那为何要招乳母？他屏退了左右，用一种……一种让我恶心的眼神看着我说，他信奉一种古老的养生秘术，名为‘仙人饮’，据说长期饮用可以延年益寿，甚至返老还童。”

    唐清羽眉头紧锁：“仙人饮？这是何物？”

    彩云脸上涌现出极度的羞愤和屈辱，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才用尽全身力气说道：“所谓‘仙人饮’……根本就不是什么饮用之物！而是……而是裴青云这个老畜生，要直接……直接吮吸人乳！他相信吸取年轻健康女子的乳汁，能吸取其生命精华，滋补他那只知贪欲的腐朽身躯！”

    “什么？！”

    饶是唐清羽和萧煜见多识广，也被这骇人听闻的真相震得心神俱颤。一旁的记录文书笔都差点掉在地上，满脸的不可置信。裴皓轩更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唐清羽瞬间明白了所有关窍，她冷笑一声，目光如冰刃般扫向面无人色的裴青云：“原来如此！难怪裴府招募乳母的条件如此怪异，年龄、身段、容貌都有严苛要求！原来根本不是为了哺育婴儿，而是为了满足你裴青云一己私欲，进行这等荒淫无耻、令人发指的所谓‘养生’！裴青云，你身为朝廷命官，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裴青云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在唐清羽和萧煜凌厉的目光下，以及儿子那震惊而失望的眼神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彩云流着泪，声音哽咽却坚持说着：“我……我当时吓坏了，只想离开。可裴青云威胁我，说我若敢说出去半个字，就让我和我的家人都活不下去。他还许诺，只要我乖乖听话，每月给的工钱是寻常乳母的三倍……我……我想到家里卧床的丈夫，饿得皮包骨头的孩子……我……我不得不低头啊……”

    她泣不成声，那是一种被命运碾碎的无助和屈辱。

    “我本以为，忍辱负重，拿到工钱，就能让家人活下去。我一次次忍受着那非人的折磨……好不容易，熬到了发工钱的日子。我拿着钱，想着马上就能买米买药回家……”彩云的眼中射出刻骨的恨意，“可就在那天晚上，裴青云这个禽兽，他喝醉了酒，闯进我的房间……他……他强行玷污了我！”

    “事后，他扔给我一锭金子，说是封口费，让我以后继续‘伺候’他。我愧对我丈夫，但更怕他和女儿饿死，想着有了这锭金子，家里总能渡过难关……可是……可是……”彩云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充满了绝望，“可这金子是假的！是镀了假金泊纸的铅块！”

    “假的？！”裴皓轩失声惊呼，看向裴青云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不解，“父亲！您……您为何要如此？！”

    彩云凄厉地笑道：“为什么？因为他怕！他怕我拿到真金白银后，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裴府，远走高飞！他还没享受够他的‘仙人饮’，他还没玩弄够我这个乡下来的可怜虫！所以他用一锭假金，断了我家人最后的生路！”

    “等我回到那个破败的家时……”彩云的眼泪已经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绝望和燃烧的仇恨，“我才知道，我丈夫收到假金的第三天就死了……是活活饿死的……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趴在他爹冰冷的身体上，也……也早已经没了呼吸……他们都死了！全都死了！等着我的，只有山上两座孤坟，就因为裴青云这锭假金子！就因为他的贪婪和残忍！”

    审讯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彩云粗重的喘息声，和她那如同诅咒般的话语在回荡。

    “裴青云！”彩云猛地指向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的裴青云，“你骗我入府，辱我清白，还用假金害死我全家！你让我家破人亡！让我在这世上再无一个亲人！从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报仇！我要让你也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我要让你裴家上下，鸡犬不宁，家破人亡！”

    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裴皓轩，扫过唐清羽和萧煜，最终回到裴青云身上，语气森然：“柳莺的死，裴皓轩的冤屈，小少爷的天折，都只是开始！我要让你众叛亲离，身败名裂！让你在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中度过余生！这才对得起我丈夫和孩子在天之灵！”

    真相大白。

    一切的源头，竟是源于裴青云荒淫无耻的“养生”癖好，和他那狠毒卑劣的假金骗局。彩云并非天生的恶魔，她只是一个被逼入绝境的可怜女子，在遭受了世间最极致的屈辱和丧失亲人的痛苦后，化为了复仇的修罗。

    唐清羽看着状若疯狂的彩云，又看了看彻底崩溃、瘫软无力的裴青云，心中百感交集。法理上，彩云杀人害命，操控他人，罪无可赦。但情理上，裴青云的所作所为，简直是死有余辜。这场悲剧里，没有真正的赢家，只有被欲望和仇恨吞噬的破碎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