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死刑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爱吃羊肉串0字数:3360更新时间:25/09/28 08:20:09
    那只无形的眼睛在完成审视后,便将压力具象化,沉甸甸地压在了苏晚萤的眼皮上。

    她并非自然醒来,而是被一种近乎窒息的凝视感惊醒的。

    凌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勉强勾勒出房间的轮廓,一切似乎与昨夜无异。

    然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墨水与铁锈混合的奇异气味。

    她揉着太阳穴坐起身,视线缓缓聚焦,随即,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呼吸瞬间停滞。

    公寓的四壁,从天花板到地板,布满了密密麻麻、扭曲抓狂的小字。

    那些字迹仿佛是从墙皮深处渗透出来的,笔画的尽头带着干涸的血色。

    它们重复着同样几句话:“我说了没用”“没人信我”“他们都说我疯了”“为什么不听我说完”。

    苏晚萤踉跄下床,指尖抚过一行字,那触感冰冷而粗糙,像是抚摸着一道道已经结痂的伤口。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这场景荒诞得可笑,直到她注意到那些字的笔法——那独特的、在收笔时会微微向上勾起的笔锋,竟与她在博物馆资料里见过的,林秋棠病历上的签名一模一样。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这不是恶作剧,这是某种……回响。

    她疯了似的冲向洗手间,想要用冷水让自己清醒。

    可当她抬头望向镜子时,比满墙文字更恐怖的景象发生了。

    镜中的那个“她”,动作迟缓了整整三秒才跟上她的动作。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镜中倒影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她自己绝不会有的、冰冷而讥讽的微笑。

    那不是她的表情,那是属于一个胜利者的、俯瞰失败者的表情。

    “不……”苏晚萤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转身冲回卧室,抓起湿毛巾,发疯般地擦拭墙壁上的字迹。

    她必须把这些东西弄掉,仿佛只要抹去它们,就能抹去那个不属于她的微笑。

    可诡异的事情接连发生,她每用力抹去一处字迹,旁边另一处的墙壁上便会浮现出更加清晰的影像。

    那影像里,林秋棠被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死死按在手术台上,挣扎的四肢被皮带束缚,而她的嘴,正被一根粗糙的黑线蛮横地缝合起来,她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里满是绝望和不解。

    墙壁不再是墙壁,而是无数个正在播放酷刑的屏幕。

    苏晚萤手中的毛巾滑落在地,她终于承受不住这层层叠加的恐惧,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板上。

    那些影像,那些文字,还有镜中那个诡异的微笑,在她脑中汇成一个完整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答案。

    她颤抖着,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喃喃自语,声音破碎得像是风中的残叶:“我不是……替你说话……我是……替你活着?”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墙壁上所有的字迹和影像,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旧照片,在同一时刻迅速褪色、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空荡荡的墙壁恢复了原样,只有苏晚萤的正对面,两个硕大的、由新鲜血液凝成的字缓缓浮现,触目惊心。

    轮到。

    同一时间的城市另一端,周工的石像在清冷的天井中静静矗立,他脸上那痛苦与释然交织的表情,在夜色下显得格外诡异。

    凌晨三点十七分,曾为林秋棠签署死亡证明的王医师抄近路回家,他步履匆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传闻中有些邪门的地方。

    然而,在经过天井时,他眼角的余光还是不受控制地瞥向了那尊石像。

    就是这一眼,世界在他耳边轰然崩塌。

    尖锐到刺穿耳膜的蜂鸣声响起,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他不再站在天井里,而是站在一间冰冷的手术室,手里握着一支装满透明药剂的针管。

    面前的病床上,林秋棠正睁着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看着他,嘴巴被缝着,无法言语,但那双眼睛在无声地呐喊。

    王医师猛地将药剂注入她的静脉,他看到她的瞳孔在最后一刻剧烈收缩。

    “啊!”他惊叫着踉跄后退,一头撞翻了路边的垃圾桶。

    塑料瓶和果皮滚落一地。

    他扶着墙壁大口喘息,试图将幻觉甩出脑海,可低头一看,瞳孔再次因恐惧而放大。

    那些散落的垃圾,竟自动排列成一行字,像是出自某个顽童的恶作剧,内容却让他浑身冰冷:“你说她是癔症,那你为何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像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现场。

    但他不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从这一夜起,每当凌晨三点十七分,他都会在梦中准时变成那尊石像,感受着自己的皮肤一寸寸硬化,血肉凝固成岩石,直至胸腔被彻底压迫,无法呼吸,在无尽的石化过程中迎接每一个绝望的黎明。

    城市的地下脉搏,地铁站内,阿彩的身影在广告灯箱背后若隐若现。

    她没有带喷罐,而是用一枚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掌,任由鲜血滴落。

    她伸出沾满鲜血的指尖,在灯箱冰冷的磨砂玻璃背面开始涂鸦。

    她画下一个又一个女人的脸,每一张脸都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神执拗而悲伤。

    在每张脸的下方,她都用血迹标注上一个时间和地点:三年前报社的编辑部、两年前的法院庭审现场、一年前电视台的直播间……

    当最后一幅血画完成,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靠着墙壁滑坐下去。

    也就在那一刻,整列刚刚驶入站台的地铁车厢,所有LED显示屏突然同时闪烁,接着同步切换了画面。

    屏幕上播放的,是一段从未公开过的视频。

    画面里,林秋棠坐在访谈节目的椅子上,神情异常平静,她对着镜头,清晰地说道:“我不是要推翻诊断,我只是想问,为什么所有说我‘疯’的人,都不敢听我把话说完?”

    视频戛然而止。

    所有屏幕暗下,最后浮现出一行白色小字,在黑暗的车厢里格外醒目:“本节目由沉默者赞助播出。”

    与此同时,市数据中心的地下机房,小舟的身影如同幽灵般绕过层层安保。

    他成功接入了核心服务器,却发现代号为“M0719终案”的加密文件已被远程彻底删除,连操作日志都被抹得一干二净。

    他没有气馁,反而将耳朵贴近一台高速运转的服务器机柜。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冷却风扇的转速存在着极其微弱的、有节奏的波动。

    那频率,与沈默惯用的摩尔斯电码震动频率完全吻合。

    他迅速从背包里取出微型音频捕捉设备,将物理震动转化为数字信号。

    几分钟后,解码软件在屏幕上弹出了一长串IP地址。

    小舟的眼神一凛,这些地址无一例外,全部指向当年参与引导舆论、操控风向的几家主流媒体的服务器。

    他冷笑一声,取出一个伪装成系统维护工具的微型U盘插入接口,上传了一段早已准备好的脚本。

    几分钟后,那些媒体的官方网站首页全部被强制跳转,页面变成一片漆黑,背景音自动播放着林秋棠生前一段段被剪掉的录音片段,屏幕中央则用红字写着:“您正在浏览的内容,已被327位见证者指控为虚假陈述。”

    城市边缘,一座早已废弃的法庭内,沈默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法官席上。

    他面前摆着一本因潮湿而泛黄的案卷,封面上用黑色记号笔写着“M0719”。

    他缓缓翻开第一页,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对着下方空荡荡的席位轻声宣读:“公诉人:林秋棠。被告人:全体在场者。罪名:认知谋杀。”

    他的话音刚落,积满灰尘的天花板开始簌簌作响,无数尘埃飘落下来,却并未落地,而是在半空中诡异地凝聚成一只只形态各异的眼睛,齐刷刷地注视着下方空荡的被告席。

    就在这时,法庭的门被猛地撞开,一名曾在报道中肆意歪曲事实、给林秋棠扣上“疯子”帽子的记者闯了进来,他满脸涨红,怒吼着要揭发这个装神弄鬼的“邪教阴谋”。

    沈默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只问了一句:“你还记得,她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时,说了什么吗?”

    记者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了。

    他张开嘴,想要反驳,却发现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

    他的喉咙里只能发出一连串类似线头被强行拉扯的“咯咯”声,每个音节都像是被强行缝合在一起,怪异而恐怖。

    他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却只能发出更剧烈的、毫无意义的声响。

    沈默不再看他,轻轻合上了案卷,低语道:“判决已生效。”

    公寓里,苏晚萤还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墙上那两个血字仿佛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

    她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一条条新闻推送弹了出来:地铁全线出现灵异视频、多家媒体官网被黑客攻击……她看着这些消息,脑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断裂。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巧合。

    一场迟到的审判,已经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同时上演。

    而墙上的那两个字,“轮到”,像是一道命令,一道无法抗拒的召唤。

    轮到她了。

    轮到她去做什么?

    她不知道。

    但她心中升起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一个从未有过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望。

    她必须去找到源头,找到一切开始的地方,找到那个被所有人刻意遗忘、抹去的,最原始的声音。

    她要亲手拿到那些证据,那些能够证明她不是疯子的,真正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