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猫瞳的选择

    一行滚烫的液体，从林默的眼角滑落。

    它融入了，冰冷的，海水之中。

    深海之下，万籁俱寂。

    那道冲天而起的青蓝色火焰，已经彻底熄灭。

    曾经囚禁了无数亡魂的伊号第四潜艇，连同甲板上那些忏悔的日军残魂，都在那场盛大的净化中，化作了虚无。

    海面，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澄澈。

    仿佛八十年的罪孽与怨恨，从未在这片蔚蓝的海域里存在过。

    林默的身体，在巨大的水压下，感到一种被抽空的虚弱。

    他漂浮在原地。

    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青铜匣。

    没有解毒剂原液。

    更没有那只，陪伴他走过生死，引导他揭开真相的黑猫。

    Hei爷。

    林默的胸腔，像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最后的画面。

    黑猫跃入净化之火的决绝。

    那道模糊的少女虚影，脸上如释重负的微笑。

    还有那句，无声的托付。

    巨大的悲伤，如同深海的寒流，包裹了他的每一寸皮肤，渗透进他的骨髓。

    他伸出的手，还僵硬地停在水中。

    掌心，空无一物。

    他什么也没能抓住。

    就在这时。

    林默的眼前，闪过一道柔和的银白色光芒。

    七根猫毛。

    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银针，静静地悬浮在林默的面前。

    每一根，都散发着微弱而又纯净的光芒。

    那光芒，驱散了周围深海的黑暗。

    也带来了一丝，熟悉的温度。

    林默的瞳孔，微微动了动。

    他缓缓地，伸出手。

    将那七根银毛，小心翼翼地，拢入掌心。

    入手冰凉。

    却又带着一丝，仿佛能穿透灵魂的暖意。

    他知道。

    这是Hei爷，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他紧紧地握住。

    仿佛握住了，那段沉重的，跨越了数百年的，守护契约。

    【叮。】

    一声冰冷的，机械的提示音，突兀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那块他早已习惯，却又无比憎恶的，潜水电脑屏幕，再次亮起。

    但这一次，屏幕上闪烁的，不再是那串猩红的，催命符一般的负数。

    而是一行，金色的，带着暖意的文字。

    【收入：+100000点。（超度伊号第四潜艇全部亡魂，净化K-12毒气核心，终结百年怨念，获得巨额因果善报。）】

    十万点。

    一个足以让他从地狱重返人间的数字。

    紧接着，屏幕上的数字，飞速地滚动。

    那串猩红的负数，在金光的冲刷下，迅速归零。

    然后，变成了一个，崭新的，正数。

    【当前余额：46810点。】

    林默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看着屏幕上那串金色的数字。

    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这笔巨额的阴德，是用Hei爷的生命换来的。

    是用一位少女，数百年的守护，换来的。

    这份“财富”，沉重得让他无法呼吸。

    【系统提示：宿主成功完成【怒海超度】系列任务，偿还全部阴德债务，信用评级已从【待回收可利用资源】提升至【优质合作伙伴】。】

    【恭喜宿主，重获自由。】

    自由。

    林默在心底，咀嚼着这个词。

    他低头，看向自己紧握的拳头。

    那七根银毛，在他的掌心，散发着微弱的光。

    他真的自由了吗。

    不。

    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不自由。

    他背负上了一份，比五万点阴德债务，更加沉重的，契约。

    林默缓缓地，闭上眼睛。

    他没有再看屏幕上的数字。

    他转身。

    向着海面，奋力游去。

    ……

    当林默的身体，冲出海面的那一刻。

    西瑁洲的夜幕，已经彻底降临。

    星空璀璨。

    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悬在天际。

    月光，如同银色的纱幔，铺满了整个海面。

    海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着他湿透的头发。

    林默大口地喘息着。

    他游向岸边。

    疲惫的身体，在接触到沙滩的那一刻，几乎要瘫软下去。

    他没有停留。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穿过废弃的村落。

    穿过那口，见证了无数罪恶与救赎的，枯井。

    他回到了，三济典当铺。

    推开那扇，挂着珍珠门帘的门。

    “叮铃铃……”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店堂里，显得格外空灵。

    典当铺里，依旧弥漫着那股熟悉的，檀香的气息。

    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切，都和离开时，一模一样。

    只是。

    柜台上，那个慵懒的，高傲的，神秘的黑色身影，不见了。

    林默的目光，落在柜台的角落。

    那里，曾经是Hei爷最喜欢待的地方。

    它总是在那里，半眯着金色的瞳孔，用一种超然的姿态，审视着，这世间的一切。

    现在。

    那里，空空如也。

    林默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他走到柜台后。

    身体，重重地，靠在椅子上。

    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缓缓地，摊开手掌。

    那七根银毛，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却又带着一丝孤寂的光芒。

    林默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林默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部，早已被海水浸泡得冰冷的手机。

    屏幕上，闪烁着“阿四”两个字。

    他划开接听键。

    “老板！你……你怎么样了？你还活着吗？！”

    电话那头，传来阿四，带着哭腔的，焦急的嘶吼。

    背景音里，是快艇发动机的轰鸣，还有，海浪拍击船体的声音。

    “我没事。”

    林默开口。

    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的。

    “德叔呢？他怎么样？”

    “德叔他……他……”

    阿四的声音，哽咽了。

    “他一直昏迷不醒。身上的……那些珍珠，越来越多了。我怕……我怕他撑不住了……”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

    德叔。

    那位，承载着“解毒剂血脉”的老渔民。

    他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

    “听着，阿四。”

    林默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

    “不要回三亚。直接去陵水。那里有一个，叫‘海棠湾’的私人码头。到了之后，给我打电话。我会安排人，去接你们。”

    “老板，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阿四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安。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林-默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掌心的七根银毛上。

    “放心，我很快，就会回去。”

    他挂断了电话。

    典当铺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默站起身。

    他从柜台下的储物格里，取出一个，古朴的，青花瓷碗。

    他走到店门口。

    从一个，用来养殖水生植物的陶缸里，舀了一碗，清澈的水。

    他回到柜台。

    将瓷碗，轻轻地，放在台面上。

    水面，清澈，平静。

    倒映着，典当铺里，那盏，昏黄的灯。

    林默的呼吸，有些凝重。

    他缓缓地，将掌心，那七根银毛，放入了，水中。

    银毛，在接触到水面的瞬间。

    并没有，像普通的毛发一样，漂浮起来。

    它们，如同，七条，拥有生命的，银色小鱼。

    瞬间，沉入了碗底。

    然后。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七根银毛，在碗底，开始，缓缓地，游动起来。

    它们的速度，不快。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向感。

    它们在碗底，盘旋，追逐。

    最终。

    七根银毛，首尾相连。

    组成了一个，完美的，箭头。

    那箭头，在水中，微微震颤。

    箭头所指的方向。

    赫然是。

    正南方。

    南海的，更深处。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Hei爷。

    它在，指引他。

    它在告诉他。

    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K-12毒气弹的源头，虽然被净化。

    但是，创世纪制药的阴谋，却依然，笼罩在这片海域之上。

    还有那些，被美军，秘密打捞，并转运的，毒气弹。

    它们，去了哪里？

    它们，又会造成，怎样的，灾难？

    林默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他知道。

    自己，必须，继续下去。

    这不仅是，为了，还清那笔，已经不存在的，阴德债务。

    更是为了，完成，Hei爷，最后的，托付。

    他将目光，从青花瓷碗上，移开。

    他走到典当铺的门口。

    推开门。

    夜风，带着，海水的咸湿，扑面而来。

    远方的海平面上，星光璀璨。

    那片，曾经，埋葬了无数罪恶的南海。

    此刻，在月光下，显得，如此，静谧，而又，深不可测。

    林默知道。

    在那片，深蓝色的，幕布之下。

    还隐藏着，更多的，秘密。

    以及，更大的，危险。

    他缓缓地，抬起手。

    看着，掌心，那道，早已愈合的，伤口。

    那里，是他，咬破指尖，用自己的鲜血，引诱埃文斯的地方。

    他的血。

    能够，引爆，那些变异生物，最原始的，饥渴。

    这是否，也意味着。

    他的血脉，也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改变？

    一个，更加恐怖的猜想，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林默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冷。

    ……

    第二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典当铺的地板上。

    林默一夜未眠。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将那只，装着七根银毛的青花瓷碗，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防水的背包里。

    然后，他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潜水服。

    他没有通知任何人。

    他独自一人，离开了典当铺。

    他租了一艘，最快的，冲锋舟。

    朝着，正南的方向，疾驰而去。

    海风，在耳边呼啸。

    阳光，炙烤着他的皮肤。

    但林默的心，却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

    但他知道。

    他必须去。

    冲锋舟，在海面上，划出一道，白色的浪花。

    几个小时后。

    林默，根据，卫星定位系统，来到了，一片，从未有船只，涉足过的，偏僻海域。

    这里的海水，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近乎于黑色的，蓝色。

    海面，平静得，像一块，巨大的，黑曜石。

    林-默停下冲锋舟。

    他将那只青花瓷碗，取出。

    碗中，那七根银毛，组成的箭头，依旧，坚定地，指向，这片海域的，正下方。

    林默深吸一口气。

    他背上氧气瓶。

    一个猛子，扎入了，冰冷的，海水之中。

    下潜。

    不断地，下潜。

    这里的海水，比西瑁洲附近，要冷得多。

    也，要深得多。

    光线，很快，就被，黑暗，吞噬。

    林默打开了，潜水头灯。

    一束，惨白的光柱，在黑暗中，艰难地，穿行。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任何，鱼群。

    甚至，没有任何，海洋生物。

    这里，像是一片，被生命，遗忘的，死亡之海。

    林默的心，一点点地，下沉。

    他不知道，自己，下潜了多久。

    直到，他的脚下，传来，一阵，坚硬的，触感。

    他，到底了。

    头灯的光芒，照亮了，海底的景象。

    林默的呼吸，在这一刻，猛地，停滞。

    这里，不是，松软的，海底沙地。

    而是一片，巨大的，由，无数，扭曲的，珊瑚，组成的，峡谷。

    那些珊瑚，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

    它们的形状，狰狞，扭曲。

    如同，无数，从地狱中，伸出的，骨手。

    在峡谷的中央。

    一条，被，岁月，腐蚀得，只剩下，残骸的，沉船，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是一艘，二战时期的，美军，运输舰。

    船体，已经，断成了两截。

    甲板上，布满了，厚厚的，海泥。

    林默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缓缓地，游向，那艘沉船。

    他知道。

    他要找的，东西。

    就在这里。

    他穿过，破败的，船舱。

    最终，在船长室里。

    他看到了，一个，被，海泥，半掩埋的，金属箱。

    箱子，已经，锈迹斑斑。

    但上面，一个，红色的，五角星标志，却依旧，清晰可见。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用***，撬开，金属箱。

    里面。

    没有，毒气弹。

    只有，一份，被，防水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文件。

    还有，一个，小小的，黄铜制的，保险栓。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保险栓的型号。

    他，再熟悉不过。

    正是，K-12毒气弹，专用的，保险栓。

    美军，真的，打捞了，那些毒气弹。

    而且，他们，还留下了一艘，沉船。

    以及，一份，绝密的文件。

    林默的心，狂跳不止。

    他伸出手。

    将那份，文件，小心翼翼地，取出。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份文件里，记录着，一个，比，K-12毒气弹，本身，更加，恐怖的，秘密。

    三济典当铺流水账（戊戌年四月初四辰时）

    ■阴德点收支

    收入：无。

    支出：无。

    当前余额：46810点。（信用评级：【优质合作伙伴】）

    ■当品状态

    【七根银毛】：新入库当品，由法则守护者黑猫（Hei爷）献祭后所留。已展现出指引方向的神秘能力，引导林默找到美军沉船。

    【美军沉船遗物】：新当品线索。林默根据【七根银毛】指引，在南海深处珊瑚峡谷发现。包含一份绝密文件与一枚K-12毒气弹保险栓。

    ■特殊事项记录

    ・林默在巨大的悲伤中，接受了Hei爷献祭的事实。典当铺系统结算任务，林默获得十万阴德点，还清所有债务，信用评级提升。

    ・林默与远在快艇上的阿四通话，得知德叔生命垂危，并安排他们前往陵水私人码头。

    ・林默发现Hei爷留下的【七根银毛】在水中能自动组成箭头，指引方向。

    ・林默根据【七根银毛】的指引，独自驾驶冲锋舟前往南海深处未知海域。

    ・林默在深海的珊瑚峡谷中，发现了一艘二战时期的美军运输舰沉船。

    ・林默在沉船船长室的金属箱内，发现了K-12毒气弹的保险栓，以及一份被防水油布包裹的绝密文件，预示着新的、更深的阴谋。

    ■人员状态

    ・林默：（优质合作伙伴与契约继承者）在还清债务后，并未感到解脱，反而被Hei爷的牺牲和留下的契约，赋予了更沉重的使命感。他根据【七根银毛】的指引，找到了美军沉船，发现了新的关键线索，其调查方向转向美军与毒气弹的深层关联。

    ・阿四：（忠诚的伙计兼临时救护者）正带着生命垂危的德叔，在前往陵水码头的途中，对林默的安危充满担忧。

    ・黑猫（Hei爷）：（已献祭的守护者）其存在形态已转化为【七根银毛】，并以这种新的形式，继续为林默指引方向，履行着最后的守护职责。

    ・德叔：（生命垂危的关键人物）其身体状况持续恶化，能否存活，以及他血脉中的秘密，仍是重要的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