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北海道修学旅行（2）

    第二日清晨，一阵堪称噪音污染的敲门声粗暴地撕裂了北野凌的美梦。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从棉花糖堆里硬生生拽出来，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抗议，脑袋更是像宿醉后一样，昏沉得厉害。

    谁啊？大清早的，搞得跟阎王索命似的，能不能让人好好睡个回笼觉？

    带着起床气的怒火，北野凌一把拉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雪平乃那张依旧清冷的俏脸。

    今天的她倒是没穿那身板正的制服，换上了一件米色休闲外套，少了平日里的距离感，似乎……稍微柔和了一点点？

    “干嘛？”北野凌的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在美梦被打断的当下，能好好说话已经是他最后的温柔了。

    雪平乃完全无视了他的起床气，直接进入主题，“跟我去趟仓库街。”

    “哈？仓库街？现在？”北野凌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七点。

    “我说部长大人，今天可是自由活动日吧？你一大早把我从被窝里挖出来，就为了去仓库街？”

    而且还是仓库街，那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提不起劲。

    “调查。”雪平乃惜字如金，简洁得像是在发布什么重要指令。

    “调查？调查什么？”北野凌彻底清醒了，睡意消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疑惑，“超自然研究部的社团活动？不是吧，我的部长大人，修学旅行期间也要加班工作？你们阴阳师都这么敬业的吗？”

    雪平乃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北野凌一连串的问题感到不耐烦，“非官方的。私人委托，算时薪。”

    “时薪？”

    这两个字瞬间点亮了北野凌的双眼，刚才还死气沉沉的咸鱼瞬间原地复活。

    大小姐居然主动送钱上门？

    他立刻来了精神，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连带着语气都变得热情洋溢起来：“什么委托？细说。“

    看到他这副瞬间变脸的样子，雪平乃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点，“守椿感应到仓库街那边有不寻常的气息，可能有什么事发生。具体情况还不清楚，需要去现场看看。”

    “不寻常的气息？”北野凌摸了摸下巴努力回忆了一下，昨天在函馆山顶的时候他倒是没感觉到什么特别的异常。

    难道是自己的咸鱼体质屏蔽了那些灵异波动？

    不过既然是雪平乃说的，而且还有时薪可以拿，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赚点外快。

    “行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北野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算是答应了，“不过大小姐，能不能先让我去洗漱一下？总不能顶着鸡窝头去调查吧？”

    雪平乃依旧是那副冰山脸，但这次倒是没再催促，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他的请求。

    北野凌立刻像一阵风似的，迅速关上门以最快速度冲进浴室，开始进行速战速决的洗漱流程。

    至于还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的高桥良一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这家伙睡眠质量好得简直让人羡慕，估计就算天塌下来也吵不醒他。

    再次打开门的时候，雪平乃依旧站在门口，像一尊冰雕一样纹丝不动。

    “走吧。”北野凌拎起背包，跟在雪平乃身后，离开了酒店房间。

    今天的目标是——仓库街，以及，时薪。

    函馆仓库街，红砖建筑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明治时期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

    白天的仓库街热闹非凡，游客熙熙攘攘，各种店铺门口挤满了人。

    雪平乃带着北野凌巧妙地避开人群，穿梭在一条条小巷之间，专往人少的地方钻。

    她似乎对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没什么兴趣，眼神专注地扫视着周围的建筑，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我说，大小姐，你到底在找什么？”北野凌跟在她身后，有些好奇地问，“不是说是不寻常的气息吗？这人来人往的，能感觉到什么？”

    雪平乃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声音还是冷冷清清的，“气息很微弱，被人群掩盖了。要到人少的地方才能更清晰地感知到。”

    “原来如此。”北野凌敷衍地点点头，眼睛扫过周围那些兴致勃勃的游客，心里默默吐槽，这哪里是游客，明明是下饺子，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

    不过话说回来，仓库街这种地方，真的会有什么超自然事件发生？怎么想都觉得不太靠谱，感觉就像是被大小姐拉出来逛街一样。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传来一丝异样的震动，轻微到几乎难以察觉，但还是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与此同时，空气里也隐隐传来一丝不太对劲的能量波动，非常隐晦，就像是水面下暗流涌动，不注意根本察觉不到，但确实存在。

    “等等。”北野凌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拽住了走在前面的雪平乃的衣袖。

    “又怎么了？”雪平乃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停下脚步，转过头，用那双毫无波澜的金色眼睛看着他。

    “你有没有感觉到？”北野凌压低声音，神色认真起来，“脚下，还有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雪平乃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你也感觉到了？”

    “嗯。”北野凌肯定地点点头，“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有。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下流动一样，还有空气中的能量波动，有点奇怪。”

    雪平乃金色眼瞳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看来守椿的感应没有错。这里果然有问题。”

    她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停留在不远处的一条小巷深处，“气息是从那边传来的，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沿着小巷继续深入。

    周遭的游客数量断崖式下跌，取而代之的是一栋又一栋略显老旧的红砖仓库，砖墙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这里曾经的辉煌。

    这些仓库从外表上看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方方正正红砖砌成，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门牌号了。

    北野凌的灵识完全展开，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间仓库周围的气息明显浓郁得不像话，就像一碗味噌汤里撒了一把盐，浓度超标的那种。

    而且还带着一丝丝阴冷，像是仓库常年不见阳光，墙壁都渗出了寒气。

    “就是那里。”雪平乃在一间废弃仓库前停下脚步，语气笃定，神情也认真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样只是例行公事。

    这间仓库，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荒废了很久。红砖墙壁上绿色的青苔都快变成深绿色，门窗紧闭，周围杂草丛生，简直像是被整个仓库街遗忘的角落，和周围的热闹景象格格不入，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阴森气息。

    仓库紧闭的大门上挂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上面用模糊不清的字体写着“禁止入内”几个字。

    “这里？”北野凌皱了皱眉，看着眼前破败的仓库总感觉有点不太舒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让他感到一丝本能的排斥。

    “守椿感应到的气息，就是从这间仓库里传出来的。”雪平乃肯定地说着，从背包里取出几张黄色的符咒，“小心点，这里可能不太干净。”

    她说着，将符咒贴在仓库周围的墙壁上，口中默念咒语，一道肉眼难见的结界悄然形成。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到仓库大门前，又取出一张符咒，贴在了门锁的位置。

    “要开门了？”北野凌看着她的动作，问道，“里面会是什么？妖怪？还是幽灵？”他纯粹是没话找话，试图打破这略显压抑的气氛。

    雪平乃没搭理他的玩笑，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门锁上的符咒，继续低声念诵着咒语。

    符咒上亮起微弱的金色光芒，像是萤火虫在闪烁，仓库那扇紧闭的大门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像是沉睡多年的巨兽终于张开了它的嘴巴。

    仓库内一片漆黑，一股混杂着霉味和灰尘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空气阴冷潮湿，和外面阳光明媚的世界简直是两个极端，让人瞬间就想转身逃跑。

    “走吧。”雪平乃率先走了进去，没有丝毫犹豫，背影纤细而果决。

    “等等我啊，大小姐。”北野凌叹了口气，认命地跟上。

    打工人，打工魂，不打工就要穷死人。

    两人小心翼翼地踏入仓库，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不安地摇晃，吃力地照亮仓库内部破败的景象。

    仓库比想象中更加宽敞，堆满了各种废弃的物品，木箱、麻袋、破旧的家具，堆积如山。

    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重的霉味和阴气，简直要凝结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小心点。”雪平乃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手电筒的光柱如同游蛇般扫过仓库的每个角落，试图驱散黑暗中的未知危险。

    两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摸索着前进，仓库深处静得可怕，像是与世隔绝的孤岛。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单调而压抑。

    就在这时，两人几乎同时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就像是宿醉后猛然起身，眼前景象突然模糊起来，耳朵里也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人在耳边窃窃私语，嘈杂的人声让人头痛欲裂。

    他们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但当他们再次看去时，却震惊地发现仓库内的景象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破败的仓库内部，仿佛瞬间回到了另一个时代。破旧的墙壁变得崭新而坚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材香味，取而代之的是堆积如山的各种货物，麻袋、木箱、瓷器，应有尽有，穿着传统和服的人影在仓库内忙碌地搬运货物，吆喝声、脚步声、货物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嘈杂而充满活力，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北野凌和雪平乃仿佛置身于明治时期的仓库之中，成为了历史的旁观者，眼前的景象真实得让人难以置信，简直就像是在看一场沉浸式的舞台剧。

    这是……幻觉？还是？

    这种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幻象仅仅持续了片刻，就像是按下了快进键，又迅速消退，仓库内的景象如同潮水般退去，眨眼间就恢复了原状。

    依旧是破败和黑暗，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霉味和阴气，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境。

    “时间……错位？”雪平乃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打破了仓库里的寂静，“是时间错位现象！果然，这里的能量场很不稳定。”

    “时间错位？”北野凌皱了皱眉，对这种现象感到有些惊讶，“这是什么原理？”

    “可能是因为仓库街的灵脉紊乱，导致时空扭曲，使得过去与现在的景象重叠。”雪平乃推测道，金色眼瞳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种现象非常罕见，很有研究价值。”

    研究价值？北野凌嘴角抽了抽，大小姐的关注点果然和常人不一样。

    他更关心的不是什么研究价值，而是潜藏在仓库深处的危险。

    刚才的幻象虽然只持续了片刻，但他却隐约感觉到这个仓库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说，大小姐。”北野凌不得不打断雪平乃的学术思考，抬手指了指仓库深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先别管什么时间错位了吧？你没感觉到吗，这里的阴气已经浓郁到快要溢出来了，感觉像是谁家怨灵开Party一样，肯定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雪平乃这才回过神来，收敛了脸上的兴奋之色，神情再次变得凝重起来，“我也感觉到了，气息的源头应该就在仓库深处。”

    两人继续在仓库内搜索，手电筒的光柱扫过仓库的每个角落。仓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宽敞和复杂，堆满了各种废弃的物品，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霉味和阴气。

    终于，在仓库最深处，手电筒的光柱定格在一口古井上。

    井口被一块腐朽的木板勉强盖住，周围的阴气浓郁得几乎要液化，黑沉沉地压下来，让人呼吸都变得困难，汗毛倒竖，本能地感到一阵阵恶寒。

    “是井。”雪平乃走到古井边，蹲下身子，借着手电筒的光芒仔细观察着井口。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气息的源头，就是这里。”

    “这井……”北野凌走到她身边，低头看向被木板遮盖的井口。

    仅仅是靠近，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就从井底深处涌上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感觉不太妙啊。”

    “打开看看？”雪平乃看向北野凌，征求他的意见，但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大小姐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北野凌耸耸肩，一副“早就料到会这样”的无奈表情，“打开就打开，不过大小姐我先说好，真要冒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可不负责。”

    雪平乃没有理会他的碎碎念，小心翼翼地抓住封住井口的腐朽木板，示意北野凌也搭把手。

    两人合力，缓缓地将木板移开。

    “吱呀——”

    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腐朽声，被缓慢挪开，井口终于露出了它黑暗的真容。

    刹那间，一股比之前浓烈数倍的冰冷寒气，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井口深处喷涌而出，阴气之浓郁，几乎要凝结成黑色的雾气，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恶意扑面而来。

    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仓库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压抑得令人窒息，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冰冷的地狱之中，毛骨悚然。

    雪平乃神情变得无比严肃，从背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造型精密复杂的银色仪器。

    那仪器看起来像是某种高科技产品和古老阴阳术道具的结合体，她双手捧着仪器，对准黑漆漆的井底。

    “滴——！滴——！滴——！”

    仪器表面闪烁起刺眼的红色光芒，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某种濒临崩溃的尖叫，刺耳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仓库里疯狂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心跳都仿佛漏了一拍。

    “警报？”北野凌脸色瞬间就变了，原本还算轻松的表情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警惕，他死死地盯着雪平乃手中的仪器，声音压得极低，“大小姐，什么情况？这玩意儿响得跟防空警报似的，难道井底下是核弹发射井？”

    雪平乃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原本就清冷的脸庞此刻更是毫无血色，金色的眼瞳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她紧紧地盯着仪器上不断闪烁的红光，声音甚至带着一丝颤抖，“危险……极度危险！井下……应该有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快退后！”

    她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那口被打开的古井之中突然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低语声。

    那声音像是从极遥远的虚空中传来，又像是直接在耳边响起，模糊不清，却又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无数冤魂在低声哀嚎，充满了无尽的怨恨和诅咒，瞬间让整个仓库的温度又下降了好几度，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一阵战栗。

    “咕噜……”北野凌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后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