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本官说:该杀!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肉丝米面字数:4814更新时间:25/02/21 22:01:30
对于现在的高拱来说。
他觉得自己需要学的更聪明一点。
如今,自从登极以来,皇帝的性子转变表现的十分明显。
而至于说这一次被严绍庭强行押回京师的官员,虽然是九边重臣,但高拱敏锐的察觉到,这些人或许真的是其他不为人知的问题的。
这一点。
严绍庭过去在朝堂上无数次做过。
高拱现在不想冒险,更不要因为几个边地官员的事情,就涉及到与某一方的争斗之中。
更何况……
高拱眉眼平静的扫过班房里的李春芳,以及与他争论的袁炜、赵贞吉、胡宗宪等人。
他们这些清流旧党和新党严系争斗,自己没必要参与。
而让他们双方斗起来,自己反倒是能收获更多。
众人则是当即从文渊阁走出,看了眼天色,也快要到正午了。
如今新君勤勉,而按照往日的惯例,在早朝之后皇帝还会秉持祖制传统,继续午朝。
君王勤勉,这是好事情。
至少高拱对这一点还是很满意的。
于是,众人当即便往前方的文华殿赶过去。
等他们进了文华殿,大抵是时辰还没到,除了在文华殿负责洒扫和值守的太监,并没有见到皇帝的身形。
所幸文华殿在拥有皇帝朝会和开经筵日讲的功能前,还有着皇家藏书的属性。
就在大殿的后方,还另有一座宫殿,是用来储藏皇家收集的历朝历代的孤本典籍。
虽然大明这二百多年,闹出过无数次在文华殿值守的太监和文官,会悄悄夹带藏书出宫贩卖换钱的事情。
但文华殿后的藏书数量,依旧是一个可观的数字,且价值甚高。
高拱等人此刻不见皇帝到来,便各自寻了些书本,就坐在殿内翻阅着。
没谁有开口讨论话题的心思。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手中抱着书本,众人也不觉得烦闷无聊。
而在文华殿外。
皇帝朱载坖则是神情轻松的任由轿辇抬着穿行在宫中。
他的手中是一方新近得来的暖玉,造型很朴实,未曾有半点雕刻的痕迹,握在手中大小刚刚好。
朱载坖靠在御辇上,将暖玉对着天空,在阳光下眯着眼注视着。
他在思考着,该让人将这块暖玉雕刻个什么东西出来才好。
近来朝野诸事顺遂,宫里宫外虽然还是有不少的争斗,但总体来说比之先帝时要好太多了。
这让朱载坖很是顺心。
只是皇子朱翊钧近来愈发的不安分,在宫里上蹿下跳,闹得不可开交,整个后宫都因为那小子鸡飞狗跳。
朱载坖心中清楚,这是因为儿子朱翊钧前几年在昌平野惯了,如今骤然住进了宫里,受规矩限制,这才会有此表现。
在御辇前头领路的御马监提督太监冯保这时候回头,边走边笑着开口道:“主子爷,文华殿要到了。”
朱载坖收起暖玉,藏在手心,低头看向走在前面的冯保。
这宫里如今也是有趣。
先帝用的吕芳、黄锦等人都称呼自己为万岁爷,冯保则是称呼自己为主子爷。
这里面的区别,自己明白,但并没有轻举妄动。
先帝对吕芳、黄锦等人有感情,自己到底也是要善待这些老人。
再等等。
再等两年,等到宫里都四平八稳了,才好让这些先帝时的老人出宫颐养天年。
至于冯保,这厮骨子里还是有着想要往上爬的念头,得继续压着。
至少朱载坖是这样想的。
而他又想到冯保提到的快要到的文华殿,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皇子在宫中顽劣,但按着岁数来说,也该到了出阁学习的时候了。
如今严绍庭已经位列礼部尚书,合该是要在文华殿开经筵、设日讲,让皇子跟随讲官们读书学习了。
而严绍庭又是昌平的老面孔,皇子对其也向来亲近,说不得也肯跟着学习圣贤经学。
就算学不到什么东西,至少也能收收心。
默默的想着杂七杂八的事情,御辇也就到了文华殿前。
下了御辇。
冯保当即上前就要为皇帝引路。
朱载坖则是低声道:“得空了给严府递个话,太师既然想要让润物出任明年的春闱主考官,虽然朝中有所争议,但这件事朕允了。”
冯保眉头一挑,心中却是颇为感慨。
皇帝对严家的恩宠,可以说是让人惊骇。
严家想要出任春闱会试主考官,皇帝知道了就点头同意。
他当即低着头道:“奴婢遵命。”
朱载坖微微一笑,又说道:“再和严太师说,皇子大了,该到了出阁读书的时候了,润物如今年纪也上来了,更是能在昨日做出那等诗词,想来这几年经学文章也学的不错,到时候他必须得是文华殿讲官之一,负责替朕教好皇子学问。”
说完后,皇帝便是一阵哈哈大笑,走进文华殿内。
落在后面的冯保则是哭笑不得。
感情,皇帝竟然是拿着明年的春闱会试主考官和严家做交易呢。
大明朝,也就严家能和皇帝有如此独一份的关系了。
朱载坖则是一路走进文华殿。
不等早已等候在殿内的高拱等人闻听外面的笑声站起身迎驾。
朱载坖便已经快步入内,大笑着说道:“才气泉涌!想不到我大明朝今日也有人诗词造诣,直追唐宋先贤。”
皇帝大笑着评价,风一阵的进了殿,穿过众人坐在了御座上。
朱载坖满脸笑容的看向在场众人,伸出手随意的压了压示意众人就座。
他又说道:“先前收到宫外的消息,昨日润物在昌平书院当众补全那日在这殿内所作的半篇词文,后又新作诗文一首,朕看了,端是作的不错。”
殿内众人面色各不相同。
如袁炜、赵贞吉、胡宗宪三人,自然是面露笑意。
皇帝夸赞严绍庭作的诗词,那他今天对严绍庭的感官自然是好的。
倒是李春芳眉心略带着些忧愁。
毕竟他们今日聚在这里,可是为了议论严绍庭强押回京的三边总督王之诰等人。
皇帝现在对严绍庭所作诗文评价如此之高,难保等下在议事的时候会对其有所偏袒。
位列内阁末尾的高仪打量着皇帝的神色,亦是含笑轻声说道:“原本臣对皇上加封严少保为礼部尚书还有所存疑,但今日臣亦听闻严少保昨日在昌平书院所作诗词,倒是觉得皇上真乃先知,少保之才如今看来,足可担当礼部差事。”
赵贞吉不由侧目看了眼高仪。
这位高阁老说话也是个妙人,不光捧了严绍庭,更是吹捧了一下皇帝。
朱载坖自然是满脸笑容,不住的点头:“润物的才情,朕自然早就知晓,如今诸卿也觉妥当,朕便放心了。”
这话倒是不由的让人想到许久前,在昌平书院里传出来的,皇帝视严绍庭为少弟的事情来。
如今这话说的,也是如视少弟啊。
李春芳心中不由又是一凉。
朱载坖则是再次扫过众人,见到众人面前都摆着书本,而后略带疑惑道:“今日诸卿来的甚早,可是有什么要事商议?”
见皇帝终于是将话题从严绍庭的身上挪走。
李春芳当即拱手上前:“回禀皇上,臣等今日要议征北大军强押山西、宣府、大同三边总督王之诰,山西巡抚王继洛,大同总兵官孙吴,山西总兵官申维岳等一干边地文武重臣入京一事。”
李春芳一开口,赵贞吉与胡宗宪便立即眉头皱起。
袁炜面有不满的侧目瞥向李春芳。
他竟然用强押二字来形容征北大军这一次押送王之诰等人回京,还格外提到边地文武重臣。
这明显是在说严绍庭不循律法,绑押王之诰等人,可能会导致边地生变。若接下来边地真的出了事,那就是因为严绍庭逼迫所致。
用词用心歹毒啊!
李春芳却是浑然不顾,仿若没有周围那些不满的视线。
他继续说道:“臣等于内阁,审查询问征北大军有关将领,军中对强押三边总督王之诰、山西巡抚王继洛与两位总兵官等人回京之事,并无明确表示,只说这些人触犯律法,败坏军纪,却又无实证。这些人甫一被押入京,便被移交至锦衣卫诏狱关押,三法司近日亦未曾派人询问追查此事。臣以为军中恐怕是坏了规矩,有些人恐怕是忘了朝堂律令,国朝规矩。而三法司久久无有作为,只怕也是有助长邪风的意思。臣以为,为正朝纲,皇上当降旨先行释放王之诰等人,再催促三法司结案。若王之诰等人无罪,则此次强押他们回京之人,理当定罪受罚。”
在其说完,明显是将罪责定在严绍庭头上的时候。
本就在内阁班房与之争论的袁炜,更是在赵贞吉、胡宗宪之前站了出来。
“皇上,李阁老所言,臣恐难认同。”
袁炜开篇便旗帜鲜明的反对李春芳所说的话。
而在上方,朱载坖则是微微眯着双眼,脸上也没了先前的笑容。
这会儿他也能品出来为何今日内阁的人会这么早就到了文华殿。
李春芳分明是冲着严绍庭去的。
自己刚准备要让严绍庭当皇子的老师,李春芳就来这一出,朱载坖心里自然是有些不满的。
但他却又不能立马表明态度。
让臣子当皇子的老师,算是皇家私事。
而李春芳现在说的事情,却是国事。
不过袁炜站出来如此态度鲜明的反驳李春芳,倒是让朱载坖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
看来内阁对这件事情,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所以今天才着急忙慌的聚在文华殿。
他当即看向袁炜,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袁炜躬身颔首,继续说道:“大军在外,千里之隔,朝廷对军中之事向来并不能全数知晓。而军中虽然主帅一人而决,却又有副将、监军等人,相互制衡。王之诰、王继洛等人,皆为边地重臣,若是当真没有确凿罪行,便是军中有人要拿下他们,押送回京,旁人也定然会出面制止。而此次,臣等查阅此事,并未见到监军杨金水出面反对,可知此事恐怕是另有隐情。”
说完之后,袁炜又转身看向李春芳。
他轻微的冷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李阁老说大军强押边地重臣入京,说军中未曾移交实证,朝中三法司也未曾过问。臣倒是要问一问李阁老,自三军凯旋,朝中因犒赏及献俘大典,内外繁忙,朝中各司如何有精力去过问此事?”
“再者言,三法司之事并非李阁老所掌差事,又如何能知晓三法司未曾过问此事?”
“臣以为,三军数万双眼睛看着,王之诰等人被押送回京,定然是有过错的,如今也只需叫了有关人等奏对,补全了这些人的罪行,三法司即可论罪定下责罚,交由皇上圣裁。”
袁炜是真的不满李春芳的做法。
且不论他是冲着严绍庭去的,就是他说三法司拖延怠慢,这也是自己不能容忍的。
谁不知道自己现在就在内阁执掌三法司的差事。
三法司若是出了错,做事怠慢,那自己也是要承担一份责任的。
李春芳却是不管这些。
他能在高拱面前低头,那是因为人家是内阁首辅。
可你袁炜又是谁?
不过是个青词阁臣而已。
他当即沉声道:“本官受命于今上,在阁中虽不负责三法司差事,却也有过问之权。本官至今并未见到征北大军对强押王之诰等人回京一事做出解释,也未见三法司插手过问此事,都是实实在在的事情!若以三军在外说朝廷不知详细,那现在三军都在京中,为何还无人禀明此事?”
李春芳当即便甩了甩衣袖。
“以我看,这分明就是有人假公济私,为了个人目的,强押边地重臣回京,行的是枉顾律法,不顾边地安危的事情!”
殿内气氛徒然一变。
火药味十足。
然而就在这时候。
忽然间,有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启禀皇上,三边总督王之诰,山西巡抚王继洛,大同、山西总兵官等人,镇守边地多年,然而边地战事从未平息,敌情往往不明,文武官员,上下将领,沆瀣一气,往往滋生养寇自重之事。”
“边地官员将领,以蒙古各部贼子,要挟朝廷,边地田赋、商税,已然无须上缴朝廷,然朝廷每岁却另有百万钱粮投入。”
“边地官员,无所作为,便是大罪一桩!”
“知敌而不前,更是形同大逆!”
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下。
殿门处,有一道仿若宏伟无比的身影,从殿外走了进来。
“你是何……”
李春芳满脸阴沉,正要开口询问来人是谁。
但这时候却已经能看清来人。
竟然是海瑞!
他当即转口:“海瑞!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
突然看清来人竟然是海瑞,李春芳心中一颤。
没成想,这个海瑞原本是以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之职,出寻边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赶回来。
他再次转口:“海瑞!你想说什么!”
海瑞长入殿内。
面对李春芳的质问,他浑然无视,视线直接越过了李春芳,看向上方的皇帝。
一套礼仪做完。
海瑞方才起身,斜觎向李春芳。
“本官说……”
“该杀!”
“如王之诰、王继洛、孙吴、申维岳等人。”
“罪责该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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