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3.鹭山城

    在简单的停留之后，蓝恩他们全都走出了村子。

    开始跟由竹中半兵卫带领的骑兵队，一起前往那位斋藤道三所在的鹭山城。

    十三樱村只留下一群昨晚才遭遇了灾祸的村民。

    这是蓝恩特意要求的，也是半兵卫默认的。

    一般来讲，军队从来都是暴力机构，只负责施加暴力。

    而这种暴力是施加向敌方的敌人，还是己方的民众，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其实区分都不是那么明显。

    散兵游勇就地散开成了山贼强盗，他才不管这地界上的人是谁，不都是照样杀照样抢嘛。

    要说什么家国情怀之类的事情，对于绝大多数军队组织来说都是虚妄无聊的东西。

    不把骑兵队的人留一部分在这里，可能反而会让十三樱村的村民们更放心，也更安全。

    对骑兵们也更安全，毕竟‘落武者狩’什么的，可也是不管落单的士兵是哪一方，上来就杀人抢装备抢钱的啊。

    而村子里那些在昨晚留下的杀孽、残留的污秽，也完全不用担心。

    毕竟昨晚不管是杀人还是杀妖怪，动手的基本都是一群有守护灵的人物。

    他们即使动手斩杀，手上也留不下污秽。

    更不用说蓝恩身上的【守护灵·麒麟】，都不用真的把守护灵本体呼唤出来。

    光是它凭依在蓝恩身上，由蓝恩在平常自发向外扩散出来的少量【厚土清气】，都足够把经过的一大片地方给净化掉了。

    藤吉郎对【守护灵·麒麟】在见到第一眼之后就立刻感应到的高贵和神圣是正确的。

    据蓝恩的观察，他的守护灵【神猿】似乎也有某种净化的能力。

    毕竟是山王权现的使者嘛。

    但是这种净化能力跟【守护灵·麒麟】比起来，就差的有点太远了。

    几乎相当于同一种能力，却差距悬殊的上下位关系。

    由此，从【神猿】身上得到的关于【守护灵·麒麟】的感觉，当然也会有种明显的差距感。

    一行人走出村子，与半兵卫的部队汇合，接着准备离开。

    藤吉郎依旧一副四处逢源的模样，十分热情的跟许多人打招呼。

    而蓝恩那本就夸张的体型，再加上更加夸张的麒麟，还有神奇可爱的绒布球。

    当蓝恩骑上麒麟的时候，几乎所有的骑兵都下意识的绷紧身体，远离了他所在的位置。

    这是人在靠近巨物时的下意识反应。

    但与此同时，不论是蓝恩还是麒麟，如此华贵而高雅气质、外形，却又让人不由得心生向往，为之倾倒。

    而阿秀

    此时的除妖师，已经又将自己的脸庞用面罩遮住了一半。

    只露出因为一点美人痣和桃花眼的眼型，而显得温婉中带着魅惑的上半张脸。

    虽说因为发色，还有这仅露出半张脸就能让人感觉得到的美貌，她受到了许多骑兵的注视。

    这些注视让一直以来远离集群人类生活的阿秀，十分不适应的扭了扭身体。

    但是这些注视之中，蓝恩特别注意到了半兵卫的眼神。

    这个理性而谦和的年轻武士在蓝恩的印象中一直感官不错。

    此时此刻，他看到阿秀的瞬间，眼神中也确实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好的情绪。

    但是震惊、慌乱、明悟？

    在那一瞬间表露出的复杂感情，让蓝恩几乎以为他们彼此已经互相认识很久了。

    部队行进在茂密的树林和乡间小道之上。

    遍布青苔，还有雨水腐蚀痕迹的青石道标立在路边，指引方向。

    路上偶然会遇到野兽和妖气、污秽的行迹。但是这一支部队里聚集了足足六位守护灵。

    绝大多数的污秽和妖气都没机会靠近，就直接知难而退了。

    野兽也因为大批人类的行动声响，而明智的退后远离。

    骑兵队匀出了两匹原来被用来背负装备与辎重的马，交由阿秀和藤吉郎使用。

    按理说藤吉郎这种以‘服务斋藤道三的货郎’，这种说重要不重要，说紧急也不紧急的身份。

    在美浓的地界上受点小关照倒还好说，可要是让他能搭上骑兵们的顺风车，也不太容易。

    但是既然蓝恩都已经说了，虽然只是提了一嘴，可半兵卫却依旧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而另一边。

    “你见过阿秀？”

    蓝恩与半兵卫并驾齐驱在队伍最前头，此时猎魔人用隐藏在马蹄声下，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一小圈范围能听见的声音问着。

    “不，或者说白泽跟你，预见过阿秀？”

    与其说是询问，蓝恩的语气不如说是确认。

    在昨晚的十三樱村，白泽看到阿秀后的样子，在蓝恩的眼中几乎是明示。

    而听到蓝恩问话的半兵卫，骑在马上的身形先是一僵，随即摇头苦笑。

    “蓝恩大人，火眼金睛啊。我现在戴着头盔和面帘，都只剩眼睛这一条缝露着了.”

    “没用的。”蓝恩平静的击穿了半兵卫的侥幸，“光是从眼部周围的细小变动，我就足够感受到你的情绪。而且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跟脸上只露出眼睛一条缝的人交涉了。”

    当初他在亚楠跟亨利克打交道时，老猎人的打扮可也是严实得不行。

    但是在短短几句话之后，蓝恩依旧能在猎杀之夜那种极端紧绷的环境中，察觉出老猎人那并无恶意的感觉，并且开始交涉、取得信任。

    半兵卫或许因为白泽的缘故，读的书和见识都不少，但他仍旧没法让自己在蓝恩面前隐藏情绪。

    “您可真是.”

    半兵卫再次感慨的摇头，却说不出来任何遮掩的话来了。

    “老师确实用它的能力，让我们俩预见性的知道了某些画面、某些问题、某些答案。”

    随后，半兵卫以一种开诚布公的语气，向蓝恩低声说着。

    比蓝恩的声音更低，似乎是因为他想要更加小心。

    “但既然您看起来，对这种事有着充分的理解和认识，那就也应该知道”半兵卫认真的看着蓝恩，“在某些时刻到来之前，我们这种人，是不能把事情说透的。”

    不仅是蓝恩通过半兵卫的神情和白泽的表现推测出了一些东西。

    半兵卫同时也从蓝恩这幅并不惊疑的神态里看到了什么。

    寻常人，就算是看见了他这幅神态又怎么样？第一反应不该是他和阿秀以前真的见过吗？

    谁能通过白泽的传说，一下把可能性锁定到预见未来上？

    除非是在这人的意识中，早已经不把预见未来的能力当成什么稀罕货色了，而是一种正常来讲就是会存在的东西。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半兵卫才多少愿意跟蓝恩多说一些事情。

    因为他至少对这种能力有基础认识，而不是一味信任，或者贬低为江湖骗术。

    “秀千代大人她应该是这么称呼的吧？”

    “我确实预见了她今后人生中的一些片段，一些对整个天下，都非常重要的片段。但您也知道，蓝恩大人，预见未来的能力总不是那么可靠的。”

    “就像是现在，我在看见了那双碧蓝瞳孔中的光芒之后才确定.呼！”

    说到最后，半兵卫几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可能就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事业。”

    “你这么说起来还真是沉重。”蓝恩用平静的轻笑，让气氛变得放松了一些。

    但是他本人却转了转头，轻轻扫过在后面队伍之中的美丽半妖。

    她和藤吉郎看起来都没有怎么骑过马，因此技术十分生疏。

    但是藤吉郎有【神猿】庇佑，身形灵活性不错。

    阿秀则本身就足够优秀，两人都能勉强跟上队伍目前不算快的行进速度。

    并且正以肉眼可见的进步，适应着骑马这项运动。

    去往鹭山城的道路不算近。

    麒麟倒是完全无所谓，整个日本在它的脚程下都称不上大。

    可是要跟着队伍一起行进，就必须将速度压下来。

    美浓虽说是有日本少有的平原地形，但是道路之间也是参差凌乱，土地被高低差和长良川的凌乱支流所切割。

    就这样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与偶尔可见的道路上一路走了两天。

    期间，藤吉郎倒是跟许多骑兵变得有说有笑起来。

    但是依蓝恩来看，多半也就是混个脸熟的程度。

    藤吉郎确实很擅长社交，可是这种擅长怎么也达不到可以成为特殊能力的地步。

    阿秀则始终很安静，并且依旧不太喜欢跟别人接触，脸上时刻都戴着忍者一样的面罩。

    蓝恩则让半兵卫感到很奇怪，因为他总是在路上，莫名其妙就往不知道什么方向看上一眼。

    好像是看见了什么，但又倾向于不去管的样子。

    但不论如何，鹭山城已经近在咫尺。

    还没等进城，从远处就能看到城墙之内最高耸的建筑——白墙灰瓦的三层五阶天守阁。

    相比于安藤守就的岩村城天守阁，鹭山城作为斋藤道三卸任家督后出家隐退的居城，规格要高上不少。

    风尘仆仆一路赶来，半兵卫这一队骑兵非常引人注目。

    因为事发突然，估计安藤守就都没来得及详细告知自己的老主公。

    而半兵卫这种聪明人，自然也早就想好了。

    他把所有骑兵队都留在了城外，就近休息。只带着最重要的人物和自己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