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743 危机

类别:玄幻奇幻 作者:灯蛾x字数:2436更新时间:25/02/19 22:31:07
    “见鬼…!”

    东倒西歪的大副顶着门,抓着铁把手。

    台板上气压计的汞柱早跌得无影无踪。

    水手盯着看,头也不回地嚷道:“这东西怂的比伎院里的耗子还快——”

    “野狗*的——现在看那玩意还有用吗?!”大副寻了个安稳的空挡,一把推开门,钻进更深的狭窄卧室。

    这装不了三两个人的地方,他们的船长,刻薄、精准、永远专业的菲茨·罗伊先生,正面朝墙壁跪着。

    他面前点了根蜡烛,晃来晃去的熄了火,又拿随身携带的小刀割破手指——

    房间里到处都是用鲜血涂抹的‘十字’。

    惊悚至极。

    “菲茨·罗伊!”

    大副没法松开手去抓他——否则下一秒他就要被从屋里甩出去,不知撞多少下。

    “船长!”

    菲茨·罗伊双手合十,默默垂着脑袋。

    他跪好后,把自己卡在一个绝佳的位置,在船彻底翻过来之前,绝不会被海浪掀倒。

    “…这是神罚,帕洛斯。”

    大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神罚?

    罚谁?

    这是他妈的海啸!

    “我们在海上这些年,你见过没有征兆的海啸吗?”

    菲茨·罗伊声音淡淡。

    他是个虔信徒,虔诚,忠实,诚恳。他笃信万物之父创造了世界,当然也清楚是什么引来了这场‘奇迹’般、无法教凡人察觉的灾难。

    确切地说,是‘谁’。

    “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

    菲茨·罗伊像鹅一样轻轻晃动脑袋,舒展气管。

    似乎有条无形的绞索勒着他。

    “我就知道…”

    “如此渎神之举,早晚会惹来父神怒火…”

    “你瞧。”

    “神罚来了…它来了…”

    大副知道菲茨·罗伊有信仰,坚定的信仰。不像他,原本信万物之父,休息日时常到教会。可后来结识个信他教的好友,听说了那‘赤足纯净的少女’——喧嚣繁忙之女…

    然后他就改信了。

    他不虔诚,心里清楚。

    菲茨·罗伊不同。

    “…你不能像个傻乎乎的烛台一样…菲茨,我们需要你…快!时间不多了!”

    他大声喊着,向里探身,要用手去捉他。

    这时。

    菲茨·罗伊缓缓转了过来。

    脸上如同舱室的板壁一样,写满了血淋淋的绝望。

    “听着,菲茨。如果你真虔诚,就不该接受这一趟长活,对不对?现在,快滚出来!也许我们还有机会——”大副帕洛斯试图说服他。

    只换来一张苦涩的笑脸。

    “我以为不会…给的又多…”

    他磕磕绊绊,像是对自己,又像对舱壁那些血十字背后的神灵发出忏悔。

    “离开…出去!快出去!帕洛斯!我要向父神祷告!祂赦免我的罪,没准我就能上天堂——比你们这些不虔诚的人走的都远、都快!我这样的,绝不会下地狱…”

    “我得忏悔…都是那达尔文的错…我其实阻止他许多次了…我罪名不大…不会太大…”

    帕洛斯盯着他看了半晌,狠狠朝他吐了口唾沫,手腕用劲,把自己重新甩了出去。

    海面已经快要凹陷成一个巨大的漏斗。

    整艘船自上向右倾斜成一个三十岁男人的叹息——大副摸出几枚硬币,塞进裤裆里。

    某种安抚海洋之神的小把戏。

    如果真有海洋之神。

    “外面——怎——么样——了?!”

    他边喊着边松开手,任由自己顺着船板滑落,撞在舱门上。

    “压舱石移位了!”

    “所有的窗——紧闭!紧闭!”

    “向更深处去!避免湍流和落差!小心落差!卡特!卡特在哪?!法克!谁把我——”

    咔嚓。

    咚。

    断裂的桅杆旋转着砸在帕洛斯的脸上。

    声音消失了。

    ……

    水手们在倾斜的甲板上耗子一样奔窜。

    和罗兰聊过许多趣事的年轻水手被巨蟒似的缆绳抽了个正着,落进浪花里,眨眼就失了踪迹。

    费南德斯、赫雷斯与刀刃早早下去帮忙,还带了几支备用的曲柄。

    罗兰一手扯着仙德尔,另一只手拉动帆绳——在接二连三的咔嚓声后,仅剩的希望也随断裂声彻底熄灭。

    “砍断副桅!”

    水手长当机立断,从不知谁的后腰拔出弯刀,斜着狠狠劈了下去。

    咚地一声轻响。

    浸透海水的层层麻绳比想象中的坚韧。

    罗兰单手搂起仙德尔的腰,斜着朝水手长奔去,朝沿途的水手大喊:“让开!都让开!”

    “斧头!去找把斧头!让女人滚!柯——”生死危机,水手长忘了罗兰的名字,只嚷着让他去找一把斧头,把带来灾难的女人赶离甲板。

    罗兰径直来到副桅杆前。

    放下仙德尔。

    向后拉了拉胳膊。

    咔嚓——!

    闪电如期而至。

    亮如白昼的暴风雨中,刺枪一样的手掌与闪电一同击穿了阻碍!

    咔嚓!

    “*他*的圣童!我就知道你不是小白脸!”水手长照着罗兰胸口锤了两拳,掠过他后,向漩涡望了几秒,转过来吩咐:“朗姆酒!底仓有朗姆酒!去——不,他们是不是已经——下去了?!”

    “去个人告诉他们!”

    “陈酿!船长还有陈酿在——快去!”

    “转右满舵!满舵!满——大副?!帕洛斯?!”

    风暴中的雨点仿佛子弹一样打在脸上,时而炸开的白光中掺杂着卷走生命的触须般的黑浪。

    电闪雷鸣。

    数十英尺的祸难让身负伟力的仪式者如凡人般渺小。

    罗兰已经察觉到不少木板在开裂。

    这座移动的墓园即将抵达它的终点。

    “仙德尔,我们恐怕得——仙德尔?!”

    一个巨浪翻过来。罗兰和仙德尔齐齐被卷离甲板,要往那倾斜的深渊漩涡里去。

    松垮的锈栏发出刺耳的尖鸣。

    嘎吱。

    罗兰单手吊着一端,另一只手则抓着仙德尔。

    狂风暴雨。

    没有人能注意到这端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悬在船外随风暴摇晃。

    “罗兰!”

    海水打透了仙德尔的睡裙,长发贴在脸上,像顶了头灰扑扑的海藻…

    「还挺可爱。」

    -

    那当然。

    「你说为什么,我好像开始习惯你这种作死性格了呢…」

    -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别的办法!快想想怎么上去蠢货!!」

    罗兰咧了咧嘴,向上看那快要扯断的铁栏,又向下看被吹得像破布一样的姑娘。

    风暴足的遮住了一切喊声。

    ‘它像蛋糕一样松软…’

    罗兰打开灵魂的闸口,让「秘」像洪流一样倾泄。

    很快,蓬松的侧舷就被他轻而易举地用靴尖踩了进去。

    ‘又像钢铁一样坚硬。’

    终于。

    他固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