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大道至简

    日光被海底吸收，从高处看像是黑色未褪。

    翻卷起的浪头，洒落一片水沫。

    在莹白中，方能见到充满生机的蔚蓝。

    苏夜立于太初剑，俯视逐渐恢复生机的大海。

    几位同伴停在遥远天际。

    龙王幻化人形，虚悬在苏夜身旁，双手负于身后。

    周围的天幕中，飘荡着数颗透明雷光球。

    曾发生于东海上空的海水逆流，以极缓慢的进度闪回。

    “果然……到头来，还是大道至简。”沉默许久的龙王，终于开了口。

    他的本体，声音震天动地。

    幻化人形的嗓音，却是只比常人略显雄浑。

    “三千世界的正邪两气郁积不散，浊气下沉，渐次被海洋纳进海底。

    早晚有一天，类似的事还会再度发生。”苏夜洞察东海黑潮诱因，知悉灾秧并未彻底断绝。

    龙王瞥了苏夜一眼，传音道：

    “完好的世界，应当是天残地缺。三千世界的问题，就是太过圆满。

    此事不变，祸乱永无终结之日。”

    “既然你们知晓此事，为何不解决它？”

    “等你到了本王这个位置，自然就会明白个中缘由。”龙王伸出右手，点向右前方的雷光球，“还记不记得，修仙之人最怕背负什么？”

    “因果。”苏夜流利回答。

    “你可惧怕？”

    “不惧。”

    “这世间若有人敢于开天，那个人选可能就是你。”龙王道，“不怕背负因果，也有解决后患的能力。”

    机关城抢夺生命之种。

    因他的手腕和力量，将其收入囊中。

    以灵宝为引，重塑道侣灵魂。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龙宫派出的夺宝者，由于未能完成使命，而有性命之忧。

    其余势力的人，皆有其不能放弃生命之种的理由。

    揭开表层的神秘面纱，内里也是一坛苦水。

    这还只是荒古神树孕育的一颗种子，便酿制了如此大的风波。

    剑开天门，因之而诱发的因果，绝非常人所能承受。

    哪怕是飞升成仙的仙人，也不敢贸然越界。

    这也是天地维持原状，最本真的理由。

    “真到了那天，我自会有答案。”以苏夜如今的眼界和实力，尚不知晓该如何开天。

    计较此事，为时过早。

    龙王笑道：

    “你不惧皇权，不在乎人皇，也不怕本王。天上的神佛仙，也没在你的眼里。

    只要你本心未改，定然会选择开天。

    性格决定命运。

    你心里住着的那头野兽，永远不会自困于樊笼。”

    苏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龙王的言语，未必可信。

    “龙族精血……是不是活过来了？”龙王指向雷光球中的记忆碎片。

    百条苍龙的精血，以多重太极鱼形态汇聚成球。

    天地间的生命力，受到它的感召，漩涡状向中心汇聚。

    龙王赐令之前，曾许诺传授苏夜龙宫秘技。

    故而苏夜没有藏私之念，将发生在祖武城中的奇事，如实讲述给他。

    龙王听后，即便了解苏夜如何引导天地间飘荡悬浮的生命力。

    “那些围观的人……百条老龙都只看到精血凝聚，又受你指引，令深海重焕生机。

    可他们不知道，这看似简单的过程，究竟蕴藏了多少真谛。”龙王指尖轻点，那内含记忆场景的雷光球，卟的一声破碎开来。

    重归天地，消弥于无形。

    “您口中的大道至简，不只是修行和修炼武道的真谛，也是这个世界的真谛。”

    “因人而异。”龙王反驳道，“若你坐上至尊之位，无人可以限制你的时候，便会知晓本心里的欲念，究竟有多么可怕。”

    “我不做人间帝王，也无意取你的龙宫。当我走上帝位时，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你认为的遥不可及，或许只是短暂的一段时日。”

    “果然……仙界的时间和空间，皆与俗世不同。”

    “此为天机，不可妄言。”龙王又召来一颗雷光球，“海底生发珊瑚，便是利用了时间？”

    “自从召唤过伪仙域之后，我对时空间的理解，又上了一个台阶。”

    “路上的风景，只是养了常人的眼，却是入了你的心。”龙王慨叹道，“最多三年，这个世界就会迎来一个绝顶强者。”

    “您太高看我了。”

    “本王且问你：东海黑潮危机，精血固在，龙族亦能驾驭海洋。

    为何龙宫无法令其复原？”龙王金色眼眸，凝望御剑飞行的苏夜。

    “我懂奇门遁甲。”

    苏夜在龙王的引导下，察觉到他的特异之处。

    因对天地自然的理解，在修行初期，便觉醒天人合一。

    又因天人合一，获悉奇门遁甲的奥秘。

    两者相辅相成，令其在修仙界别具一格。

    “这只是其一，”龙王随手一挥，化去空间中飘浮的雷光球，“海洋的精魄，与你产生了某种微妙联系。

    正因如此，方能顺畅接纳杂糅不精的生命力。”

    在海底长出珊瑚时，苏夜心中出现过没来由的感觉。

    海纳百川这个词，悄然浮现于灵识。

    此时经龙王提点，方知为何会有此事发生。

    虽是修仙界，接连遇上超越常理的事，还是令他心生异样。

    “动辄千年，万年苦修的修仙界，你本就是异类。

    若走寻常路，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三百年，你也难以成仙。”

    苏夜的心境，深沉似海。

    可接纳一切事。

    平静问道：

    “龙王前辈，您为何要在这里，同我讲这番话？”

    “自然是与我利益相关。”龙王微笑道，“若你当真有开天的那天，本王意欲大展拳脚，于新格局中分一杯羹。”

    苏夜看向了远方海平面。

    夕阳半截没入海水，照得东海现出飞霞般的红。

    未来太过遥远，可以憧憬，但不能沉迷其中。

    随着修行的深入，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是愈发清晰。

    奇幻如梦，真假难辨的修仙界。

    还有永无止境的修行。

    便似一幅色彩斑斓的图卷，在苏夜视野中铺展开来。

    身处其中，不觉中的随波逐流，心底对命运的抗争，以及对未来的描绘。

    随着夕阳西下，尽皆埋进了心底。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许多本领要学……

    他发自心底相信，未来会一片光明。

    可是在光明之前，必要穿透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太初剑划过海面，身后的风，落进了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