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全面掌朝,三姓家奴!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江中斩蛟字数:4056更新时间:25/02/18 18:36:20
    阁老回阁。

    加俸五成的消息,也随之传遍朝野,无数官吏热泪盈眶,两百年了,朝廷终于加钱了。

    团圆之夜,内阁放出消息,让六部九卿衙门提早放衙,文武百官互道别后,走起路来脚下都是飘的。

    吏、户、兵、刑,四部,和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只留了少数值守官吏,而礼部、工部两部,却多留了些值守官吏和匠人。

    学堂诸事,除问罪官吏由锦衣卫负责外,学风、学风等事,两部必须立刻着手改变。

    作为内阁首辅大臣,高拱让阁老们也下了值,熄了阁中多数灯火,只留阁老、数位值守阁员在阁。

    当团圆的焰火,从京城的四面八方升起,再传来响动时,政务堂里,气氛微妙。

    除夕之夜,阁老们回不了家,但家里却将团圆饭送了过来,同时,捎来了些消息。

    由李春芳提议,五位阁老将团圆饭凑到了一起,几十道有着天南海北特色的团圆菜肴摆在一块,颇有几分盛筵的意味。

    内阁中书舍人高务实本想离开,却被李春芳叫住,坐在了桌案的末尾,那里有光影挡着,略显黯淡,在这样的场合,倒也符合身份。

    五味的菜肴尝过,辛辣的美酒饮下,阁老们一个个放下了筷子,食欲明显不佳。

    此间再无外人,高拱缓缓说道:“君父于日间,托锦衣卫送到我府上几匹绫罗绸缎,留下了一千两纹银。

    而就在数日前,我妻向我唠叨,缺些年后的新衣,老家新郑那,有族老说想在徙陵前建个祠堂,我让人捎回了千两银子。”

    这世间,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巧合,但基本不存在,接二连三的巧合,一旦出现,就是细思极恐的事。

    家里夫妻间的抱怨,这属于房中密话,不该为外人知晓的,可偏偏君父适时送来了上好的绸缎。

    修祖祠的事,这倒不是秘事,府里府外不少人都知道,可具体给族中多少银两,高拱却从未对外人道也。

    短暂的沉默,次相的胡宗宪也开口了,“我一旧友,多年未联络,不久前,万儒入南亚消息传出后,来见了我,想拜托我打点一二,留在国中,为此,还想留些百两黄金以作打点,被我婉拒,府上的人说,君父日间送去了百两黄金,另外,我那旧友也转来书信,感谢我打点关节,留于国中的恩情,可是,我什么都没做。”

    能说是旧友,那就是以前的老相识了,高拱几人一听,便知道是“严嵩遗党”。

    不过,能在严嵩、严世蕃父子倒台时安然无恙,没为锦衣卫所拿,就证明问题不大。

    是个儒士。

    为了留国,而不惜抹下脸面,冒险求到了胡宗宪这,可关乎国策,胡宗宪没敢施以援手,也就不存在打点。

    但这绝对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密事。

    胡宗宪、那旧友,都不敢对外人言,毕竟,试图逃脱旨令的教训,那西汉豪侠郭解便是现成的教训。

    君父肯定是通过锦衣卫知道的,那问题来了,锦衣卫又是怎么知道的?

    甚至连那旧友贿赂胡宗宪的具体钱财都一清二楚。

    严嵩死后,严党立时分崩离析,众多门生斩杀的斩杀,问罪的问罪,曾经满朝盈门,落得零零碎碎。

    严嵩父子没干过什么人事,门徒依附大多出于利益,于是在严嵩倒台时,门徒纷纷倒戈。

    为此,这个“师慈徒孝”的故事为无数腐儒、士子讥讽、抨击,而其中,遭受抨击最猛烈的,莫过于胡宗宪。

    尽管胡宗宪没有发表对严嵩父子任何不利的话语,还不惜以公侯之位、阁老公位,在御前想救恩师严嵩一命,触怒君父,被打入诏狱。

    但这些努力,却被腐儒无视,国中士子只看到了严嵩死后,胡宗宪封侯拜相,步步登高,而在羡慕嫉妒恨等情绪下,罔顾事实,对胡宗宪指摘讥讽。

    胡宗宪是至孝之人,对此从没有出面否认和反驳,以致于在坊间,胡宗宪的名声堪称狼藉。

    所谓的旧友,就是抨击过胡宗宪的人中之一,在坊间有着不小的名头,如今君父以胡宗宪的名义,饶过了此人,让其留国,相信那人会明白以后该怎么说话,怎么为胡宗宪正名。

    孟子·离娄章句,有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为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为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君父能在年终为胡宗宪想方设法洗刷声名,这岂止是视之如手足?

    这本该是君臣动容,为之相泣的画面,可君父不在,而胡宗宪、高拱等在座的人,却从头到脚都有股冷飕飕的感觉。

    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袖,连呼吸都缓慢了些。

    胡宗宪说罢,又是良久的沉默,元辅、次相如此,阁臣的李春芳、朱衡面色也有几分不对,显然也得了君父的“年终赏赐”。

    “看来,诸位同侪得的赏赐,都比我多不少啊。”

    海瑞突然笑出了声,两手一摊,说道:“老母说,君父送来了领新席子,再无旁物。”

    高拱、胡宗宪、李春芳、朱衡一愣,一领新席,哪怕是金丝所缕,也值不了几个钱,那这又代表着君父什么思考呢?

    “冬日来临后,我妻便在床席上铺上了褥子,久未掀开,不知不觉间,席已残破,得了赐席后,老母便让我妻换上,这才知道,那席旧席早已不能再用。”海瑞平静地述说道。

    这下。

    阁老们后脊又冒出了冷汗,床席乃日躺夜睡之物,因为被褥隔绝,连海瑞、海妻都不知道残破了,可君父却知道了,并贴心送来了领新席,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吗?

    作为大明朝的皇帝陛下,国内、国外,无数的政务、军务,最终决策都要汇聚到君父那里,要说忙碌,普天之下,没有比君父更忙碌的人了。

    即便如此,君父还时刻关注着臣子们的生活,君父的耳目,锦衣卫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皇权的大小,取决于对信息的掌握,皇帝在决策时,最重要的便是对信息的全面掌握,所以,控制信息是所有控制权的前提。

    臣子了解的事,君父都了解,臣子不了解的事,君父还了解,毛骨悚然,细思极恐。

    仅是内阁几人也就罢了,但听君父的意思,在这团圆之夜,锦衣卫为两京一十八省的官员、吏员近百万人都送去了“年终赏赐”、“新年赐福”。

    “今夜我朝大多数官吏怕是都睡不着了。”

    “那是自然,今夜守岁嘛。”

    ……

    玉熙宫。

    锦衣卫指挥佥事朱方觐见。

    朱厚熜望着重获新生的“吕芳”,很是感慨,而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太监的黄锦,更是在旁不断抹着眼泪。

    较之外廷之臣,黄锦自认为此生有三个父亲,第一个,是生下他的亲生父亲,第二个,是大明朝的君父,第三个,就是在他进宫后,始终照顾他的养父,即,吕芳。

    见养父恢复青年俊秀模样,身体健康,黄锦高兴之余,又难免有几分为“父亲所丢弃”的苦涩。

    “万岁爷,奴……”

    几十年的习惯,朱方那个“婢”字就要脱口而出,咽了回去,也咽下了过去所有,缓声道:“臣奉圣命,已遣人将两京一十八省各级官吏,共九十八万一千一百人的年终赏赐送上门去。”

    在锦衣卫中。

    都指挥使之下,是两位指挥同知,接着才是指挥佥事。

    可以说,朱方在锦衣卫中的序列,是第四或第五,但在锦衣卫代都指挥使朱七的刻意放权下,朱方真正的序列,是二,甚至是一。

    依靠着几十年内廷沉浮的经验,朱方在最短时间内,抓住了锦衣卫的行政、人事、财政、监察、审判、检察等权力。

    并以铁血手段对锦衣卫内部进行整肃,上至指挥同知,下至缇骑、力士,拿下了数万人。

    还对国内、国外密使予以了详细划分,对国忠诚、对君忠诚的密使,和拿钱办事的密使,在此后得到锦衣卫的支持是不一样。

    锦衣卫内外,风气为之一正,严重腐败问题得到遏制,而抄没、罚没脏银高达上亿两纹银。

    给两京一十八省九十八万多名官吏的年终赏赐,没有动用国库,也没有动用内帑,全是从这笔银子出的。

    如此庞大的腐败数目,不逊色于朱厚熜之前整顿朝廷的所得,而锦衣卫崛起也才四年。

    从国朝层面来说,使用锦衣卫缇骑天下,其手段,便是在任奸。

    朱厚熜为了让天下臣民所有的东西在眼前透明,扶持了专门负责线报刺探的锦衣卫,还鼓励臣、民告密,专职、兼职相互配合,形成了线报的天罗地网。

    可过大的能力,也让专职的锦衣卫,随处、随手都能获得财富,只要动念,哪怕是个小小的锦衣卫力士,也能得到一辈子花不完的钱。

    锦衣卫里的人,时时刻刻面临的诱惑、考验,远比朝廷官员、吏员面临的诱惑、考验更大。

    最关键的是,官吏有锦衣卫监察,而锦衣卫却没有监察。

    朱方在进入锦衣卫后,就立刻着手组建了“监察司”,挑选人手对锦衣卫内部监察,成果是摆在眼前的,那拿掉的人,得到的上亿两纹银就是证明。

    可那是朱七、朱方的配合,打了内部措手不及,随着时间推移,新的腐败手段在诞生,以后的内部监察会越来越难,但这都是后话了。

    锦衣卫再腐败,也腐败不到大明朝黎庶身上,而朝廷官吏的腐败,却可以直接让生灵涂炭,社稷动荡。

    为此,锦衣卫在继续发力,给近百万朝廷官吏建立了“档案库”,密使们得到的线报、信息,都将汇总到官员们的个人档案中,方便随时查询、调阅。

    在这近百万朝廷官吏中,绝大多数人都是有把柄的。

    官场中,“使功不如使过”,抓点小辫子,关键时候总是有用的,甚而可以故意引诱官吏去犯错,然后敲打使用,这个招数是君子做不来的。

    别的不说,就内阁阁臣忧虑的问题,其实很简单,锦衣卫如何得到那些隐秘线报的。

    在高拱的身边,锦衣卫有一位高等级的密使,能随时接触、监控这位内阁首辅大臣的一举一动。

    而胡宗宪的密事,那就是锦衣卫策划的,胡宗宪旧友登门求情,正是锦衣卫让去的,如此一来,胡宗宪和旧友聊什么、做什么,自然也就一清二楚。

    至于海瑞的席破,则真是巧合,今冬是暖冬,海母常让海妻晒晒被子,而有一次,海妻的动作大了些,让褥子掀开了点,露出了下面的破席,海妻被被子挡着视线没有看到,却被府中的“人”瞧见了。

    万事只怕有心人,于是乎,海瑞的年终赏赐,仅是一领新席。

    让阁老们产生了更多的联想,心潮起伏不定。

    这还只是阁老们在阁聊聊彼此,等到明日,也是嘉靖四十四年正月初一,小吏向大吏拜年,大吏向小官拜年,小官向大官拜年,大官向阁老拜年,相互碰面,印证锦衣卫的手段,那才是真正的高潮。

    不论内阁阁老、六部九卿大臣、京官京吏、地方官吏是猜测君父料事如神,还是恐惧锦衣卫的手段,有这样的震慑,朝廷官吏们在徇私枉法时,脑子总会多想一想,不会看到银子就脑袋一热,干出迫害百姓的事。

    银子再多,也要有命花啊。

    把自己搭进去,为国库,为君父攒银子,这得不偿失的活计儿,鬼才干。

    朱厚熜注意到朱方逐渐挺直的腰杆,倒真像几分能臣干吏的意味,不卑不亢,满意的点点头,道:“辛苦了。”

    朱方本来已经娶妻,可以在金陵安享余生,重回京城掌握锦衣卫,不是为了追逐权力,更多的,是帮他这个皇帝的忙。

    这声辛苦,不是说的锦衣卫辛苦,而是说的朱方辛苦。

    君父的厚道,吕芳不禁眼睛一红,最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却被朱厚熜打断,道:“陪朕吃个团圆饭吧。”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