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论罪(一)

类别:武侠仙侠 作者:爱吃han烧白字数:6795更新时间:25/02/17 22:07:21
    ————两月后,韩城岳家

    今日岳家大堂内有些热闹,非但家中四十一名真修几乎悉数到齐,还有不少外界的客人如叶真、顾鸿朗等也不顾狼狈、亦然在列。加上外姓筑基一起,此时这堂内的真修约有百人。

    岳檩处事还算公允宽宥,未有因学林山外大败,便就迁怒叶真、顾鸿朗这些外姓等人。

    平心而论,便就单拿出这二人所为来议,旁人也无从指摘。

    毕竟前者为岳家做事陷了大半宗门弟子、后者则陨了两个得意徒弟,还尽都落得个重伤下场,不耗费些精力时间都难养好。

    更难得的是,当初二人逃离本阵前还冒死将桂祥一同带出。

    此时这唐固尉粗看下来伤势却是不重,实际在战阵中间遭了重明宗重点照顾的他其实差点就殒命阵中,而今却是有二阶丹师以上乘灵丹为其吊命,若不然,他整个人道基都难维持太久。

    但饶是如此,他稍一活动便是疼痛万分,也难开口发言,只得默默列席一角。

    刚刚凯旋的铁流云也寒着脸坐在堂内,隔着老远便看得出他心中阴郁,也不晓得是因了学林山大败之事还是他求取结金丹的事情又生波折。

    一个赤眉圆脸的红发汉子坐在他上首,面色要比才失陷了自己侄儿的铁佥事还难看不少,只听他冷声言道:

    “外界都传他五姥山彭星雨那般大名头,号称二十七道内上修之下幻术第一人物,却陷在了黑履道人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手里?

    他们五姥山好歹也是真人道场,结果却只派出来这么一不堪弟子过来坏事,他们羞也不羞?!”

    这话却是令得本还有些喧哗的堂内登时鸦雀无声,倒是那赤眉圆脸汉子身侧一名身材纤细,不似男儿的修士出口打破僵局,他开口时候,仿佛雀鸣、婉转好听:

    “是四伯失言了,大家不须介怀。我杨家可未忘过自家出身,怎么会对圣山有半点不满不忿。”

    赤眉圆脸汉子刚要出口辩驳,见过那瘦削修士面色便就语气一滞,未再开口。

    稳坐上首的岳檩听得此话,身为此地主人,自是要来打圆场。便听得这老修轻声言道:“勇成前辈多虑了,我等又岂会不知宝山前辈真义?”

    岳檩此话言过之后,男生女相的杨勇成与赤眉圆脸的杨宝山便就面色一缓,拱手应过便算了账。

    对于寻常假丹,二人身为堂堂金丹上修,自是不消如此客气。

    但奈何岳檩非但本身本事卓绝,便是金丹初期的杨宝山也自忖不花费全力、费些代价,便难以全胜;岳家嫡女岳红果在匡琉亭处显是非一般的受宠,还特走了门路,为其加上了一重五姥山圣女的身份。

    因了综上所述,便使得岳檩这良姓家主,在这两名叶州杨家嫡脉金丹眼中值钱不少。

    “依着二位前辈看来,彭星雨是否会将我等所为托盘而出?”

    岳檩扬袖一挥,两名金丹身侧矮几琉璃盏中便就升腾起一道水汽,旧茶蒸腾而出之际,几上有一素净矮枝,清新翠绿、青葱可爱。

    但见它花苞展开,枝头也随之垂落下来,等挨到了晶莹的琉璃盏口,清新花露便缓缓落入盏中。

    这花露初时还如冰液,入了盏中之后,随着数片琉璃上头符文流转一阵,还未落入盏底,便就已然沸腾,浇得才有些干瘪之相的几片灵叶又欢快地舒展开来。紧接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于堂内生起。

    这岳檩苦心寻来的三阶灵茶“清风小使”确是太过诱人,有些岳家真修甚至都不禁失了全部矜持、被激得生出涎水。

    但杨勇成、杨宝山二位上修却是熟视无睹,只眉头紧锁,思索起岳檩的问话来。

    按说他们二人只帮着岳家与纠魔司迫退了弘益门,帮着云角州廷占稳定州全境过后,便已算纳了好大一张投名状、足见诚意了。

    但若是岳家勾心算计的事情一并爆发,说不得就要在匡琉亭心中失势了,那他们如何能干?

    毕竟他们可是弃了那十分热络的朱彤不顾,在五姥山泄露了些蛛丝马迹过后,选了韩城岳家这似冷实热的暗灶来烧的。

    若是岳家倒了,待得京畿派在云角州廷内占尽优势,那么一直蛰伏的杨家庶脉总不会傻到不知道靠上去献殷勤。

    届时有了钧天禽坐镇的费家歙山堂如能放开手脚,他们杨家嫡脉如何得罪得起?

    那距离正本清源、收回叶州全境,不晓得还要耗费几多工夫?

    至于五姥山的意见,除非月隐真人亲自下场,否则谁能令费家那只老鸟偃旗息鼓?!

    但山南道到底还是摘星楼地方,只看本应寺在雪山道是何等威风,堪称雪域第一大宗,但只派出一位不算道子的护寺堪布随缘寻妃,也需得先去摘星楼报备,方能成行。

    五姥山私下派几位丹主摘星楼中那些高修或还能当做不知,但若派得力上修或是月隐真人不顾默契亲自莅临,莫不真要将几可称作“西南诸道第一修”的摘星楼主当成死人?

    那可是能与当世南王掰掰手腕的真人,可不是垂垂老矣的月隐真人能够招惹起的。

    沉吟一阵过后,杨勇成两道秀眉微微一弯,开口言道:“岳家主,以我看来,彭星雨未必能扛得住。黑履道人定是要将他带到匡琉亭那里去的,他们匡家人最会折辱修士,手里头有的是手段。”

    “说得对,匡琉亭连解意都制得住,遑论彭星雨了,咱们还是需得早做打算。”杨勇成话音刚落,杨宝成面上那分愤懑之色便就也淡了下来。

    才从重明坊市回转的岳沣脸上,已经没有了初见得重明宗大军齐出时的兴奋,反令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平实了不少,但见得他只沉声言道:

    “族叔,这事情终归是他们重明宗先坏了规矩,勿论桂祥有千般不是,现在也是唐固尉,戴着仙朝的正经官身。

    重明弟子私下行刺,就是大逆不道!便是彭星雨和盘托出,咱们也不过是稍有过失罢了。”

    “若伯爷不觉得我们勾人有过,那你说得便无有半分错漏;若是他计较我们有意为之,那你所言便就甚是牵强,”岳檩摇了摇头,目中疲敝之色一闪而过,便就问道:“红果何时可以回来?”

    岳沣胞弟岳汶负责与外界交通,当即起身、恭声应道:“族叔,据收阿姊入门下的紫易上修上次传信时讲,阿姊约莫还需得三月时间,方才能够还乡探亲。”

    岳檩又叹了声气,这倒是件没办法的事情。

    岳家人从前可未想过岳红果会蒙得匡琉亭这等贵胄看中,就连是否要给予这位嫡女筑基资粮其实族内高层的态度都只在两可之间。

    是以岳红果虽是成一泯然于众的青叶筑基,在岳家人看来,都已算得侥幸了。足够她凭借颜色择一良家了,怎会想到她居然能有入五姥山这等真人道场,做一圣女的造化?

    这其中虽有匡琉亭授意,但岳檩毕竟是个聪明人,自晓得内里若是无有人照拂,以岳红果这等出身、资质在五姥山修行定是举步维艰。

    便就将其托庇到了月隐真人座下首徒紫易上修门下,请其耗费心力,广邀同道替岳红果伐筋洗髓、以期道途顺遂。

    但要做成此事,除了要给紫易上修备上一份丰厚的束脩之外,其他上修那里也需得多加打点。

    岳檩做事情向来大方,几乎耗费了韩城岳家自州廷入驻云角州后这二三十年间的全部收益,方才将此事做得圆满。

    不过岳檩却也晓得,即便如此,但岳红果将来道途究竟能否顺遂,其实也不过仍在两可之间罢了。饶是如此,岳家人却也不可不求、不可不做。

    只是既然岳红果在五姥山那里一时回不来,那岳檩便不可将这希望寄托在枕边风上头了。

    再者说了,对于匡琉亭这等人物而言,这所谓的“枕边风”又能左右他多少念头?

    “左右也难破局,还是等圣山上头有信传来,我们再行动作不迟。”杨勇成这位场中修为最高之人开口定下基调,众人自是不会有什么异议,正要四散去忙,却见得有一张信符传来。

    岳檩取过一阅,才扫了数行过去,他本就紧锁的眉头便就更凝重一分。完后他收了信符,朝向杨家二人恭声言道:

    “两位前辈,伯爷已然出关,听得杨家举义如此恭顺之举,甚是赞叹。便要岳某请二位前辈往州廷一行,他要为两位前辈向仙朝谋求封赏。”

    杨勇成白皙的脸上喜色不浓,止住刚要说话的杨宝山抢先开口:“岳家主,这不是好事吗?如何是这般模样?”

    却见岳檩颔首过后又摇了摇头,转向铁流云与桂祥言道:

    “伯爷点名要某带你二人前去州廷问一问唐固县这些事情的是非曲直。信上直说要你两提前打好腹稿,届时若有半点磕绊、敢行哄骗欺瞒之举,便就要打死勿论。”

    二人虽未看到信符原文,但由岳檩平静转述出来,这些文字上头的杀意还是难减。

    岳檩未有停歇,从椅子上头下来过后整衣敛容,正色言道:“走吧,伯爷来信里头虽未催促,但这字里行间里头却全是急切之意,等不得的,”

    言罢了,他不也看众人颜色,只喃喃低叹一阵:“把黑履算漏了、康大宝算漏了,便连蒋青也算漏了我倒不信,这小小一个重明宗难不成还真能翻起来什么浪花不成?!”

    ————一日后,云角州廷

    今日州廷刑堂上头有些热闹,堂上跪着的人里头不乏往日南安伯身边的红人。

    非止这些年来颇有能吏名声的康大掌门此时披头散发十分狼狈,便连专为破家灭门、能令小儿止哭的纠魔司铁佥事,而今也都丢了威风。

    好在此间并无闲杂人等,这堂下众人的笑话总要传得晚些。

    匡琉亭迟迟未来,主位空着,刑曹掾孟轩当年因犯错而戴在帽子上头的那“署理”二字,也在前些年拿了几个弘益门筑基的脑袋之后被摘掉。

    此时他落在偏位,却连卷宗都不去沾,只忙着给刚来的二位金丹上修端茶寒暄,没有半点越俎代庖的胆子。

    但杨家嫡脉两位上修却未将这位凶气难掩的筑基锐卒放在眼中,只将目光投在人群中那挺拔笔直,浑似锥入囊中的黑履道人身上。

    毕竟“外丹”之道名声不小,在秘术之中也是出名的难炼,黑履道人有此成就,确是难得。二位上修对其生出些兴趣出来,却也在情理之中。

    衮石禄立在主位后侧,这一回他却失了之前的亲厚,便连一个眼色都吝得与康大宝给,默然无声,只一门心思等着主角到来。

    就这么从正午时分等到日昳过后,非但堂下众人煎熬十分,便连衮石禄与孟轩这等事实心腹面上也都有异色生出。

    直到繁星隐隐,两位金丹上修的手侧矮几上头的灵茶都已换了几盏,外头才有一只开灵仙鹤唱名而来:

    “骑都尉,游骑将军,南安伯,持节丰、定、普、云四州诸军事民生,匡公至——”

    众人正待再拜,却听得仙鹤又开喙在唱:

    “上护军,羊城侯,费公至————”

    勿论堂内堂下听得此言尽是心头一凛,有那见识浅薄的当下便就问向身侧同僚:“未听说费家又来了哪位宗老,这位羊城侯又是谁啊?”

    “费家在云角州本来不就放了一位宗老么?”

    “是那只老鸟?”

    “噤声,人家靠着杀血剑门金丹换来的,今上亲言这爵位传袭十世,它鸟窝里头刚从屁股里窝出来的蛋都比你我性命金贵百倍,万万不得无礼。”

    “拜见伯爷,拜见羊城侯。”众人勿论内里是有多惊诧,却也皆不得不先收拾心情,一同拜道。

    匡琉亭寒着脸还未讲话,便见得那收了身形还有一丈高矮的老鸟连声应道:“免礼免礼,怎么老祖我到哪儿了都能碰着这么一群磕头精。”

    它言罢过后思忖一番,又犹豫了片刻,才在那主位上落座,抢了孟轩位置之余却还在催促着匡琉亭道:

    “南安伯速速审理吧,待此间事了之后,我便去将寒鸦山脉那头三阶上品的狮子宰了,趁一处好些的灵脉,省得成日缩在这逼仄的小城里头好不自在。”

    匡琉亭遭人催促,面上却未生出半分不耐,还少有地带着丝尊敬神色,颔首言道:“羊城侯所言甚是,国事艰难,却不好因这么几个不争气的耽误太久。”

    钧天禽却不感冒它这套,斜瞥一眼点了点硕大的脑袋便算应对,又在堂内人中寻了半天过后,似是才辨出来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康大掌门来。

    但听他此时开口,言语中却未有什么安抚之意,反还有些风凉:

    “康小子,南応那娃娃不让老祖我出手,这便难救得你了,你自求多福便是。南希南応两个小子回了颍州,现在主管歙山堂那个小女娃娃本来都不要老祖我来。

    但老祖却想着毕竟这些土修来了两个不成器的娃娃,我们一方若是无有金丹坐镇,岂不是落了威风?便专门回来寻上南安伯聊了聊,得了把位子来坐。

    你放心,若他们敢仗势欺人,老祖我便当场将他们金丹抠出来当零嘴嚼了,再去寒鸦山脉寻两个更成器的,圈回来还与匡家人便是。”

    跪了一整天的康大掌门听后也不知是该喜该悲,只得开腔谢道:“多谢老祖记挂。”

    匡琉亭立在一旁无有急色,听了钧天禽这颇为僭越的话也不气恼,只待这老鸟言过之后,方才坐回主位,将堂下众人一一扫过:“众位无愧是我州廷肱骨,做得好大事情!”

    他这声音不大,却是落地砸坑。

    如今距离学林山外息兵都已过去了两月时间,想来匡琉亭早就将这其中事情理顺理清,是以他话甫一言出,场中心思各异的众人当即就做出来惶恐之色,不约而同大礼拜道:

    “吾有罪,万望伯爷宽宥!”

    “哼,那咱们便一一问过来吧。”匡琉亭恨声过后,似是才想起来两位杨家金丹,微微拱手便算作揖,只轻声言道:

    “按例罚过之前本该叙功,但下面人却是太不像话,便只好请二位杨家前辈稍待,还望二位前辈见谅。”

    杨宝山只将这传说中好似宗室脊梁的南安伯细细打量一阵,也不知是何心思,却是未做反应。

    杨勇成却是在旁绽出笑来,歉声应道:“我等兄弟混沌百年,迫于两仪宗淫威不得动作,到了近些年方才又盼得王师回来,这般久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些工夫。”

    两名杨家上修如此识相,匡琉亭也将目光重投在岳檩与康大宝等人身上,他再次开口、言语照旧很轻:“桂祥,你先讲吧?”

    桂祥这辈子都未想过自己得幸筑基过后会遇上这般大的局面,如今跪在堂下,足有三名金丹凝视,这是多少真修一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也让他给撞上了。

    仓促之下,桂祥便连肚中腹稿都已忘了大半,备好那些为自己开脱之言,更是已经记不得半句,只能跪在地上不住叩首,连连喊道:“有罪!有罪!”

    岳檩等人面色更难看起来,匡琉亭却不愿意在这等小角色上耽误工夫,只听他厉声喝道:“铁流云!你这纠魔司佥事,来与我好好讲讲,你是怎么枉法徇私?!”

    铁流云却未想道匡琉亭居然半点都不留情,明晓得难躲此劫的他只能紧咬牙关,未有答匡琉亭所言,只是开腔言道:“禀伯爷,此役收复定州,全赖三军用命,伯爷洪恩。此役剿灭假丹三”

    “啪”一道狂暴的雷炎将铁流云护身灵光瞬息湮灭,整个人都倒飞出去,却又飞速起身,五体扣地。

    这时候他心头早熄了侥幸心思,只与跪在一旁的桂祥一般,连声喊道:“有罪!有罪!”

    “算你聪明,功是功,过是过,若是混杂一起,又何以彰显王法威严?!你这回说话若还再敢有半句表功之言,你这纠魔司佥事的位置,便就留着下辈子做吧。”

    匡琉亭语气冰冷,骇得铁流云再不敢做半分动作,几要将脑袋黏在地上。

    “岳家主?!该你讲了!”

    岳檩深吸口气,见得跪在康大宝身旁的彭星雨颜色灰败,如何不晓得事情都已败露,他倒是光棍,只开口言讲:

    “岳檩老迈愚钝,不识大体。只为岳家一家私利,而坏州廷风气,以致土客失和,确是大罪!

    但请伯爷念在岳檩做事还算勤勉、岳家上下也算忠义,将罪尽降在岳檩一身,莫要牵连岳家,好让岳家子弟继续为伯爷效命、为仙朝大业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匡琉亭的脾气其实不难琢磨,若是平时,只岳檩这番话便能令得他消气大半。但这一回却是不同寻常,前者听过之后只是眉眼微抬,轻轻点头、未做回应便算了账。

    他也不看彭星雨与黑履道人,岳家等人来前这事情他都与二人问了清楚,不消在此赘述。

    这南安伯只将目光投在康大掌门身上,轻声又问:“康县令,你说说吧。”

    关键时候,后者身上那分风调开爽的气质便就又显露出来了,在这一众畏缩、惊惧的罪人之中殊为亮眼:

    “伯爷明鉴,我宗真传康荣泉为寻私仇,勾结唐固蒯家家主蒯恩等人谋害唐固尉桂祥,事情未成过后,召来纠魔司缉拿。天经地义、无可置喙!

    中途明家不智,派人来劫,纠魔司大军到后,又不晓归顺,以期从轻发落,更是错上加错!

    我宗长老裴奕等人,又兴兵相抗,以致纠魔司数位同僚不幸丧命阵中。确是大逆不道,无可辩驳!

    康大宝忝为平戎县令、受得伯爷恩重,却未教导好门人以知忠义,更是事实已清,无需争辩!但,”

    匡琉亭面色稍霁,堂内众人都未讲话,康大宝话未言完:

    “但,我那可怜的徒儿韩韵道,却本不该死!他当年掩护一众师弟、力战强敌过后本有命在!可他却遭了这记恨我的无耻之徒,戕害性命!!桂祥当年怯懦上阵,杀的不是我康大宝徒弟,他当年杀的是一州廷忠卒!”

    康大宝突地一指抖如筛糠的桂祥,骇得后者叫不出声,康大掌门却是继而言道:

    “我那徒儿若是殁于王事,自是千该万该!宗门上下亦是欣慰非常!但他遭了奸人陷害而亡,宗门弟子无不心如刀绞!

    以致遭了有心人利用逆徒少不更事,勾他做下错事!但他既是在报私仇,也算在替万千枉死奸人之手的州廷忠臣报仇!总要稍稍占些名分。

    是以万望伯爷念在重明宗过往忠义,饶我等一饶!往后重明弟子定会结草衔环、铭记五内!”

    这话确是情真意切,也终于令得匡琉亭稍有动容,但他开口时候,却还是令得康大宝浑身冰寒:

    “你倒是惯会巧舌如簧,明明是你门下弟子做错了事情、论罪当死,你也能找补到一个我过往未曾想到的事情来给他添些名义,却令我稍稍汗颜。但”

    匡琉亭面色一变:“州县府衙不是摆设,你们杀官,便是造反,便要伏诛!我与你列份单子,是我与衮石禄这些日子细细定下来的,论罪当死。

    你一一看过之后,若觉有屈,便递上条陈一一回驳,我们看过觉得言之有物过后,再做计较。至于你与重明宗的其他人物,便就都搬去凉西道吧。既然自恃勇力过人以致罔顾国法,那就去为国戍边、以赎罪过!”

    匡琉亭话风一落,堂内未有任何一人为康大掌门出言辩解半句,非止钧天禽如看百戏一般饶有兴致,便连黑履道人,也都只深吸口气,偷偷与康大宝施了一个从长计议的眼神。

    但后者在接过衮石禄递来的玉简名录过后,两颗小眼睛几是要跳脱出来。

    但看那玉简上头列在榜首的赫然却是:“蒋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