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幕·五·她欲念之光

类别:网游竞技 作者:想变成光的占星者字数:4349更新时间:25/02/10 01:5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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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修斯。

    她百无聊赖。

    监视项圈的功能和特性已经在她醒来之后没多久便被她摸透,只要她的攻击没有超过范围、并且不打算离开这栋屋子的特定房间,那么这个不知道谁做的可恶东西就会一动不动地躺在她突出的锁骨上方,而当它开始工作的时候,她心有余悸地回想起那突然降临的可怕的纯黑与绝对寂静——尽管只是三十个呼吸,但对她来说就像是过了三百个恒星年那么久,再晚解除一秒钟她都觉得自己会开始发疯。

    因此现在她只是在这儿假作安静地等待着她监护人的归来。

    顶替他岗位的这个猴子无聊透顶,甚至在发觉她想要追问之后便不在同她多说任何一句话。

    卢修斯。

    她在舌尖上无言地反复咀嚼这个名字。

    从原始的字节到过于粗糙简单的含义,她突然来了一时的兴趣,这个名字在他的族群中或许有其意义,是什么呢?

    她在头脑中剩余的知识与记忆深处摸索着,忽略在翻找过程中她水肿的肌肉压迫神经带来的痛疼。这种程度的痛苦确实有助于她的健康,她没撒谎,但她吸收的痛苦原本是不可能足以让她恢复的,她的恢复实质上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从她监护人的烹饪作品中吸收到的那些调味品般的情感。

    但她发现当她在脑海中搜索与卢修斯这个名字相关的内容时,她的记忆碎片更多地为她展现的是她曾经如何精确地攻击、分割任何能动弹的生物,并将攻击和杀戮这一行为提升到了令观者为之沮丧乃至内脏颤抖的艺术的程度,太多了,她甚至因为看到太多轻易的胜利与被她踩在脚底的失败者而感到一丝无聊的厌烦。

    不过幸好,在她彻底失去兴趣以及她的头因为这种吸引人的痛苦尝试而变得更加痛到她想要停止之前,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是来自某个被捕获的、为饥渴之神所效力的这些蛮猴战士的一员曾经留在科摩罗的记录。

    这些投向饥渴女神的原始人在背叛了自己的主人之后却依旧自称为那腐尸皇帝的儿子,她个人认为这应当是一种刻意的嘲弄与讥讽,虽然她也觉得这有点幼稚,但这不是重点。这本册子似乎是夹在某些送给她的礼物中的薄册,她曾经在无聊的时光中顺手翻阅过一眼,随后便将这种有关下等种族研究的内容丢开到了一边。

    但现在刚好用得上。

    她找到了最符合她所知的记忆画面,并迫切地翻动起来。

    卢修斯。她第三次在心里默念。

    Lucius。

    L-U-C-I-U-S。

    三个音节,从嘴唇顶到上颚,再到舌尖滚下喉咙。

    不知何人详细记录的古老知识对源头的拼写法的追溯告诉她,这个名字来自猴子们发迹星球的某个已消亡文明所使用的字符,据说其词根原意为“光明”或者“照亮”。

    非常讽刺,因为她觉得这只英俊的猴子除了那闪闪发亮的眼睛与笑起来会发光的牙齿外没有任何东西与这两个词汇沾边——或许其他人并没有感觉,但对敏锐如她这般的天生杀手来说,那对紫色眼睛后面被她所未知的力量囚禁并隐藏了某种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她不明白那是什么,但作为一个黑暗灵族之中绝非弱小之人,她很清楚两点。

    其一,她想要的东西一定能得到。

    其二,等她的伤势恢复之后,她有如此达成愿望的实力。

    “卢修斯。“她低声呢喃,这是今天她第六次在口中重复这串音节。

    监视项圈依然静默地躺在她的肌肤上,冰冷的金属颇有分量而死气沉沉,只有她肌肤的热度将它温暖,她的临时监视者站在门口,他的动力甲伺服马达发出或许这些猴子还有他们用自己同类的脑袋做成的思考回路并不觉得她这种念诵他人姓名的行为有什么大问题,也或者它们判定这只是俘虏在百无聊赖时候的刻板呢喃。

    但如果看到她如此行事的是一名从小在厮杀中渡过的科摩罗巫灵教派成员,那就一定不会对这样辅助进入冥想的念诵方式感到陌生。

    那些随音节坠落的记忆残片开始在她面前如静默的剧本般闪过、显影、依次翻开,将更多来自那本记录的内容在她的脑海中呈现给她看——卢修斯,被那些饥渴女神的侍奉者们在静电噪音中呢喃其名字的、黑暗王子的神选冠军。

    卢修斯,夺魂者,凤凰大君的冠军,天才的剑客,被欢愉之主赐福之人,无法回头的不死者,永远在走向堕落途中之人。

    据说任何杀死他的人都会很快从自己的皮肤下听见他的笑声。

    他的笑声?她眩晕地思考着,但她天赋的本领让她悬浮在了浩瀚之洋的水面上。

    她似乎还没有听到过他的笑声……

    黑暗王子的侍女们是如何对嬉高奇的行者们称呼他来着?

    ……无瑕之刃与不灭之剑。

    ……为什么会有两个不同馈赠的称号?

    她在守密者挥动的轻纱与丑角剧团的戏剧之舞中转身,那些服务于笑神的同族似乎对她极为忌惮,他们在她四周跳跃、舞动、但她能看懂,他们正在演出的戏剧舞蹈都在为她服务。

    所以在这一场盛大的戏剧中,她是女主角。她当然是了。她是绝对的主角。

    她不屑地看着他们,从他们的舞蹈中挑出无数大大小小的破绽。

    太弱了,假如她原本的护甲和武器还在,她自信能把这群家伙全部变成……变成什么?

    你在找他?

    有人轻轻在耳畔问她,你在找的是他吗?

    绿金色的眼睛与紫色的眼睛一晃而过,色彩与时空一起疯狂地旋转。

    接着她发觉脚底踩着触感熟悉的沙土,而她自己正盯着一对浑浊不堪的眼珠,从那被彻底划烂的脸孔上扭曲地咧到耳根的无唇利齿微笑之间,一条充满下流意味而贪婪地触手般的长舌正朝她探出。

    她几乎能闻到面前这个把自己送给了饥渴者的堕落物血管中几乎代替了血液的浓烈战斗药剂与黑暗技艺合成的兴奋剂使用过量后那种酸臭腐朽的化学气味,以及不属于他原本种族的某种味道——这可憎的厌物甚至还吸食竞技场魔女们的血肉精华!

    她对此发现充满厌恶地向后退开,并皱起鼻子和眉头,这种完全依赖于麻醉和迷幻药物战斗的药罐子身上的臭味闻多了都感觉会让她自己的感官变得迟钝,真是活见鬼!

    这不是你要的他吗?

    什么?

    你要得到的是哪一个?

    什么哪一个?

    难道还有两个……

    “卢修斯。”

    第六次他的名字的发音伴随着从她自己的声带上发出的颤动将她惊醒。

    从遥远的重重帷幕、传奇的方舟门扉与死者那不存在的国度中同时传来了笑意,她激伶伶地打了个寒噤,不知何时被吸走的意识回到了她的肉体中。

    “有什么事?我亲爱的碧池小姐?我好像不记得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英俊的猴子又回来了,甚至她没有发现他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他依然看起来如此高大、优美而可恶地在他的动力甲中洋洋得意,他有什么好骄傲的!这猴子!他这样的存在能和她对抗不过是占了她受伤的便宜!

    那个无趣的顶替者已经悄然离开,她嗅到卢修斯身上混杂的味道,甚至能从中分辨出他今天的行程:

    经过擦拭的油烟说明他今天经过了很多次靠近烹饪厨房的地方,在他腰部以下的高度,动力甲缝隙有蜡烛与熏香粒子的痕迹,显示他在腐尸的朝圣者们面前停留过不少时间,他的战靴上有泥土和青草的潮湿气味,与他带回来代替野百合的新花束有关,还有那些来自各个低等种族与下贱奴隶的淡淡的汗味和肮脏的混合内分泌激素味道让她在现实中也皱起了眉头,他应该更好地清洁他的动力甲表面之后再回到房子里来的!

    还有他的大腿动力甲上的皮革带子上闪烁的那是什么?

    她眨着眼睛,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老练的剑客或者战士会塞进去的东西和方向,这枚细长的、闪耀着能量的魂石勾引起了她想要品尝甜美灵魂的欲望——

    “哦,又是意外出现的……真是缺乏礼貌,这可不是给你的。”

    她愤怒地咆哮一声,肌肉绷紧,从慵懒的静止姿态一跃便跳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同时甩鞭似的一脚从下往上踢向对方那裸露的、可恶的、线条完美的下巴,不出所料,他躲开了这次攻击,但也让开了正面的身位,她一把抓住他皮带上的魂石晶体,将它抽离,接着一脚蹬上对方的腿甲,借着反作用力踢开对方同时高速远离。

    虽然平时要进食这些美味的灵魂糖果自有一套繁复的做派,但其实真正要吃掉他们墨守成规的同族们的灵魂也不用多久——

    就在她预备满足地用双唇吸走那颤抖的灵魂能量时,一柄带鞘的长剑如长虹般划来,击飞了那块魂石,石头回旋着飞出去老远,直到它击中了餐具柜上的镜子并像一枚飞镖般插了进去。

    黑暗灵族俘虏嚎叫起来,因为刚刚到手的美味飞走,与欲壑难填的渴望被激起。

    她转过身,朝他冲了过去。

    很显然,虽然只是多恢复了一天,她的天赋便愈发显露出来,这一次卢修斯不在那么游刃有余,剑客惊讶地挑起眉毛,变得更加认真了。

    剑柄在他的手甲掌心娴熟地转动着,连成一声长鸣的古怪声音传来,那是他在一瞬间挡下了她用仅有的指甲发出的数十次攻击。

    “如果你这该被拔掉的指甲把我的剑面敲出任何不完美来,我就打报告申请把你这碧池的脊椎抽出来重铸它。”

    “那就拔出你的剑!”她嘶嘶地说,同时挥舞着她的脖颈,她的长发末梢像是长鞭般抽过卢修斯的动力甲,让后者不得不在跨步中调整平衡,免得被她从微笑的打击中取得更大的成果。

    “你们总是希望我拔出它,却在我拔出它之后提供不了多少回馈。”

    卢修斯抱怨着,但依然没有让剑出鞘,但她能感觉到,隐藏在他镌刻着颂歌的动力甲下、他清澈的紫色眼睛后那种蛰伏的邪恶但甘美的激情又被她再次引燃了。

    随着她的攻击所暗示的要害一次比一次致命,他的剑招也一次比一次狠毒而无情,她几乎能想象得到他站在科摩罗竞技场中央,用他手中的剑撕裂、腰斩、砍下对手的头颅和从咽喉开始破开胸腹,冒着热气的内脏如泼水般滑落在染血的沙土上……

    一丝刺痛掠过灵族敏感的耳尖。

    她起初没意识到那是什么气味,直到她突然意识到那是她自己的血。

    她停下来,落在已经变得像是被风吹过一样乱七八糟的桌面上,弓着背抬起头,看向举着剑的卢修斯,对方剑鞘尖端的金属饰套雕花上正滴落着一点鲜红。

    看啊,一直环绕着他的那种无趣的温和平静业已被推开,被沙漠与绿洲所掩盖的黑色血液已经被她点燃了。

    现在卢修斯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永恒的、熊熊燃烧的情绪火炬,那些翻腾的、浓烈的、毫不掩饰的破坏与毁灭的原始欲望直白得像是天空中正在爆发的超新星,那颗刚刚还被她认为可堪一吃的魂石中翻腾的能量现在与之相比不过是明月旁的一只萤火虫。

    这是被她发掘的、被她点亮的,理所当然要由她亲手熄灭,将灰烬陈列在她的战利品室内……是的、她虽然不记得,但她一定有一个这样的房间,用来存放她认为值得带回的战利品。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贪婪地搏动,无数不知该如何用黑暗灵族的词汇形容的被遗忘的情感翻涌而上。

    多么精巧的戏剧,欢愉之主的最终极赐福从不依靠直白的痛苦,而是将最陌生的情愫编织成带倒刺的蛛后之网。

    “我要把你的这身铁皮剥开,把你从里面拖出来,猴子,再一口一口把你活着吃掉,听你的尖叫与痛苦滋养我,让我的灵魂从中获得最高的满足。”

    她一字一句地骄傲地宣布了这个宣言,接着再一次朝对方冲了过去。

    她背后那裂开的镜面中,映出了对面站着的人那张被镜子切割得同样破碎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