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风雨欲来 帝心坚定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菁华浮梦0525字数:3458更新时间:25/10/27 17:51:12
大婚的喜庆余温,如同坤宁宫庭院中那几株晚开的桂花,香气馥郁却日渐淡去,最终融入了深宫日复一日的静好岁月中。转眼间,夏玉溪入主中宫已近半载。
这半年的时光,对于慕容云泽和夏玉溪而言,是真正意义上新婚燕尔的甜蜜与磨合。慕容云泽虽日理万机,但除非有紧急政务或必须留宿乾清宫批阅通宵奏章,他大多时候都会回到坤宁宫用晚膳,与夏玉溪共享一段温馨的闲暇。他们会聊聊各自的日常,慕容云泽会说些前朝不算机密的趣闻或烦恼,夏玉溪则会分享六宫管理的琐事或她读某本史籍的心得。有时,慕容云泽兴致来了,还会亲自铺纸研墨,教夏玉溪写一种新字体,或是听她弹一曲新学的古琴。窗外或月色如水,或细雨霏霏,窗内红袖添香,琴瑟和鸣,充满了寻常夫妻的烟火温情与精神契合。
夏玉溪将皇后职责履行得越发娴熟得体。她不仅将六宫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赏罚分明,使得宫内风气肃然,更因她待人宽和,体恤下人,赢得了宫人发自内心的敬爱。她定期召见有品级的命妇,言语得体,恩威并施,逐渐在贵妇圈中树立了威望。对于慕容云泽,她更是悉心照料,饮食起居无不周到,是他稳固可靠的后方。朝野上下,对于这位年轻皇后的贤德之名,赞誉日渐增多。
然而,在这片看似平静祥和的表面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流,随着时间推移,开始悄然涌动。这暗流的源头,便在于——皇嗣。
帝后大婚已近半年,中宫皇后却迟迟未有怀孕的喜讯传出。这在寻常百姓家或许尚属正常,但在皇家,尤其是在慕容云泽这位年轻帝王、且后宫目前仅有皇后一人的情况下,便成了某些人眼中“至关重要”甚至“亟待解决”的问题。
起初,只是一些零星的、小心翼翼的试探。某位宗室老王叔在节庆家宴上,借着酒意,委婉提及“陛下春秋鼎盛,当广衍皇嗣,以固国本”;某位负责记录帝王起居注的官员,在例行汇报时,隐晦地提到“中宫承恩已久,望天佑早降麟儿”。慕容云泽对此或一笑置之,或淡淡驳斥,并未深究。
但很快,这股暗流便不再满足于窃窃私语,开始形成公开的奏议。这一日朝会,处理完日常政务后,礼部尚书,一位年高德劭、以恪守礼法著称的老臣,手持玉笏,出列躬身,声音沉稳而清晰地响彻大殿:
“陛下,臣有本奏。”
慕容云泽端坐龙椅,目光平静:“讲。”
“陛下,”礼部尚书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自我朝立国,祖宗旧制,帝王为绵延国祚、平衡阴阳,向有选秀纳妃之规。今陛下登基已近三载,大婚亦过半载,然中宫至今未有喜讯。臣斗胆进言,为江山社稷计,为皇嗣昌盛计,应循祖制,敕令礼部及内务府,筹备选秀事宜,广选良家淑女,以充后宫,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此乃稳固国本之要务也!”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殿内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不少官员,尤其是那些家中有适龄待字闺女、或本就对皇后独宠心存疑虑的保守派,纷纷露出赞同或期待的神色。
慕容云泽面色不变,眼神却微微冷了几分。他尚未开口,另一位御史台的官员也出列附和:“尚书大人所言极是!陛下,后宫虚悬,非国家之福。中宫贤德,然皇嗣之事关乎国运,宜未雨绸缪。选秀纳妃,非为私欲,实乃遵循古礼,彰显陛下敬天法祖、重视宗庙之心啊!”
紧接着,又有几位官员出列,引经据典,从周礼讲到汉制,从“多子多福”讲到“雨露均沾”,言辞恳切,仿佛若不立即选秀,江山便有倾覆之危。
龙椅之上,慕容云泽静默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的龙首雕刻。他目光扫过殿下那些慷慨陈词或暗自点头的臣子,心中清明如镜。这哪里是什么单纯的“遵循祖制”、“稳固国本”?背后交织的是各方势力的盘算:有想借此机会将自家女儿送入宫中,攀附皇权、光耀门楣的;有担心皇后一族势力坐大,试图引入新人加以制衡的;也有部分确是出于对皇嗣问题的传统担忧的。
他心中涌起一股烦躁与冷意。他与溪儿新婚燕尔,感情日笃,他享受这种彼此唯一、心灵相通的亲密,从未想过要第三人插入其中。皇嗣固然重要,但他相信与溪儿会有自己的孩子,只是时间问题。这些臣子,为何如此迫不及待?
“众卿之意,朕已知晓。”待几位大臣陈述完毕,慕容云泽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选秀之事,关乎礼制,亦关乎朕之家事。祖宗旧制,朕自然知晓。然,朕与皇后新婚未久,此事不必急于一时。容后再议。”
他试图用“容后再议”将此事暂时压下。
然而,提议者显然有备而来。一位素来与太后娘家有旧的宗室郡王出列,语气带着几分倚老卖老:“陛下!‘容后再议’恐非良策。皇嗣乃国本,关乎天下安危,岂能儿戏?中宫若是一直……”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言辞过于直白,改口道,“若是一直福缘未至,难道陛下就要空置后宫,令天下臣民不安吗?还请陛下以社稷为重,早作决断!”
这话已然带着几分逼迫的意味。慕容云泽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位郡王,殿内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就在僵持之际,一直沉默的内阁首辅,那位历经三朝、老成持重的重臣,缓缓出列。他先是对慕容云泽躬身一礼,然后转向众臣,声音平和却极具分量:
“诸位同僚,选秀之事,确系旧制,亦关乎国本,尔等所虑,不无道理。”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然,陛下所言亦有理。陛下与皇后娘娘新婚不久,感情甚笃,此乃朝廷之福。皇嗣之事,自有天意,亦需人和,操之过急,反为不美。老臣以为,此事可暂缓一二年,待中宫有所出,再议不迟。若届时……再循制选秀,亦不为晚。当下,还是应以稳定朝局、励精图治为重。”
首辅的表态,无疑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他既承认了选秀的合理性,未完全驳斥提议者,又巧妙地支持了皇帝,给出了一个合理的缓冲期,将矛盾暂时延后。许多中间派的官员纷纷点头称是。
慕容云泽深知首辅这是在为他解围,也是目前最稳妥的处理方式。他顺势而下,沉声道:“首辅之言,老成谋国。选秀之事,暂且搁置。朕意已决,无需再议。退朝!”
说罢,他不等众人反应,便起身拂袖而去,留下满殿神色各异的臣工。
退朝回到乾清宫,慕容云泽心绪难平。他屏退左右,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宫墙外的天空,眉头紧锁。他并非不知皇嗣的重要性,但他更厌恶这种被臣子以“祖制”、“国本”为名,干涉他私人情感的感觉。他与溪儿的感情,是他冰冷帝王生涯中最珍贵的温暖,他绝不容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来破坏。
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只要溪儿一日未有身孕,这样的压力就不会停止,只会愈演愈烈。他必须要想办法,从根本上打消这些人的念头。
是夜,慕容云泽来到坤宁宫时,脸色依旧有些阴沉。夏玉溪早已从苏嬷嬷那里听闻了朝堂上的风波,心中亦是波澜起伏。有委屈,有压力,更有对慕容云泽的担忧和心疼。她亲自奉上热茶,柔声问道:“夫君,可是朝中有什么事烦心?”
慕容云泽接过茶,却没有喝,只是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他凝视着她清澈的眼眸,不想隐瞒,便将朝堂上群臣劝谏选秀之事,简略地告诉了她,末了,沉声道:“……他们这是逼朕纳妃。”
夏玉溪的心猛地一沉,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还是感到一阵酸楚和无力。她垂下眼帘,轻声道:“臣妾……未能早日为陛下延育子嗣,是臣妾的过错,让夫君为难了。”
“胡说!”慕容云泽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与你何干?子嗣是上天所赐,强求不得。朕与你年纪尚轻,来日方长。”他握紧她的手,目光灼灼,“溪儿,你听着,朕今日在朝堂上未曾明言,但朕之心意,从未改变。朕要的,从来不是三宫六院,朕要的,只是你一人。”
他语气郑重,如同誓言:“朕答应过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万里江山,朕愿与你共享;这漫长岁月,朕只愿与你同行。什么选秀纳妃,不过是些迂腐之臣的陈词滥调,朕绝不会答应。你信朕。”
夏玉溪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与决绝,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所有的委屈和不安,在他的坚定承诺面前,都化为了乌有。她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却清晰:“臣妾信!永远都信夫君!”
慕容云泽将她拥入怀中,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的身躯,心中充满了保护欲。“别怕,有朕在。这些风雨,朕会为你挡住。你只需安心做朕的皇后,其他的,不必理会。”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低声道:“至于子嗣……顺其自然便好。朕有你,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即便……即便将来真的缘分浅薄,朕亦无悔。这江山,自有贤能者居之,未必非要朕的血脉不可。”这话已是惊世骇俗,若传出去必引起轩然大波,但此刻,他只是想安抚怀中之人。
夏玉溪闻言,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她紧紧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胸前,心中暗暗发誓,定要调理好身体,早日为他生下嫡子,绝不让他的深情与江山承受任何风险。
这一场朝堂风波,虽然被慕容云泽以强势态度暂时压下,但却像一颗投入深宫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帝后情深、皇帝拒纳妃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朝野上下引起了更大的议论。支持者赞颂帝后鹣鲽情深,乃江山之福;反对者则忧心忡忡,认为皇帝过于感情用事,恐非社稷之幸。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坤宁宫,却因为慕容云泽毫不动摇的守护,反而显得格外平静与坚定。夏玉溪在最初的波动后,很快调整了心态,更加用心地管理后宫,调理身体,同时,她也开始更加留意朝中动向,暗中借助苏嬷嬷和可信的女官,了解哪些官员是真心为国,哪些是别有用心,以便在必要时,能给予慕容云泽更及时的支持。
她知道,前路或许还会有更多的风雨,但只要他们彼此信任,携手同心,便无惧任何挑战。慕容云泽用他的行动,再次向她证明了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重逾千斤。而这份深情,也成为了她面对一切流言蜚语和外界压力的、最坚固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