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之乱 八十九、军令如山?傻瓜才全听!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春日清粥字数:3639更新时间:25/10/27 16:51:41
    “震惊!继况龙津之后平江新任市长竟然是他!”

    “苏家!传承千年的古老世家!历史悠久的摄政王府中究竟隐藏着什么?”

    “君子温润如玉,他本不问世事,谁知天降大任于他,一个即将手握权柄的男人——苏家苏玉明!”

    “他曾是况龙津手下败将,如今况龙津远走安西,他却卷土重来!”

    ……

    平江城内,类似的标题在每一个光幕与新闻终端上跳动,距离“海棠高中虫洞事件”那个黑色星期五已过去整整一月,“况龙津的处罚决定”经由吏部官网,早已通报全国。

    无数人为之扼腕,况家手握的一副王牌,竟被况龙津打到如此境地。想当初况枭何等天骄人物,年纪轻轻便跻身内阁,其威势煊赫,就连传承如旧时代摄政王族般的苏家,也因忌惮其锋芒而主动让出平江这片封地。

    谁能料到,数十年风水流转,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况家,竟在旦夕之间分崩离析,眼看就要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除非家族能再出一位内阁大臣,或是一位第一序列的至强者,否则终将泯然众人,与那些二三流的世家再无分别。

    街头巷尾的茶馆里,好事者们议论纷纷。

    有人说,衰亡的预兆,或许从那位被寄予厚望的江东才俊觉醒了生活系灵文【蚕马】时,便已注定。一个以权与力立足的家族,继承人却觉醒了纺织刺绣的能力,这本身就是个笑话。

    也有人说,征兆出现得更早,从况龙津的力量停滞在八级整整十六年未能寸进时,败象就已显露。

    更有迷信者言之凿凿,称一切不幸的根源,早在况枭将主家从建康迁至平江的那一刻,便已埋下。

    建康是何等所在?

    钟山龙蟠,石头虎踞,六朝金粉之地,七千年文明,两千六百年城史,五百年都城之运,风水气运冠绝天下,是名副其实的帝王之宅。

    况枭当年是疯了才会舍弃那样的祖地,将家族根基迁到平江来!?

    当然,无论外界如何评说,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况家即便跌落至此,也远未到任人拿捏的地步。况龙津与况彦清尚在,一位八级灵能者,一位六级灵能者,放眼当世强者之林,依旧是举足轻重的力量。有他们二人在,况家就依然有燃起复兴之火的希望!

    更何况,那位不世出的英杰况枭还未离世,虽已年迈,但无人知晓他是否尚能饭。

    ……

    十二月的某日,外界风雨飘摇,金鸡湖畔的况家庄园门口却是一片肃穆。况家众人齐聚于此,为即将踏上军旅生涯的况亭栖送行。

    “亭栖啊,到了军队,千万记得收敛你的少爷脾气,不要跟前辈顶撞,凡事要踏实,要勤恳。你要明白,今时不同往日了,若是从前,他们或许会看在家里的面子上给你几分好脸色,可现在……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去争了!”

    赵云晓的泪水早已濡湿了衣襟,声音破碎不成调。况妙丽在一旁搀着她的手臂,眼眶亦是红的,但她素来不愿将情绪挂在脸上,声线依旧带着几分不着调的沙哑,喉头却有些发紧。她看着眼前剃了板寸,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与从前判若两人的况亭栖,开口说道。

    “小子,你能做这个决定,真的很了不起,姐佩服你。记住了,进了军队,别给况家丢人,也别给你姐我丢脸。必须拿个优秀士兵回来,最好再挣个三等功,让那些看我们笑话的人都好好瞧瞧,我们况家的子弟是何等模样!”

    她说着,对况亭栖比出一个大拇指,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与骄傲。

    “大哥!”

    旁边的小丫头鼻子一抽一抽的,带着哭腔问,“你这一走,要多久才能回来呀?我会想你的!”

    看着眼前一张张写满不舍的面孔,况亭栖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他上前,挨个给了她们一个用力的拥抱。

    而后,他退回原位,扯出一个标志性的开朗笑容,朝众人挥了挥手臂,“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我是去当兵,又不是去送死。我打听过了,义务兵服役期间没有假期。但只要两年,等我转成一级士官,就有假了。就两年,很快的!”

    话虽如此,他的声调也不自觉地变得艰涩。

    两年。若这是一本小说,只需“弹指一挥间”五个字,作者笔锋一转,便能直接跳到两年之后。可于他况亭栖而言,这两年却是七百多个日夜,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亲身体验,其中的苦痛、悲伤、欢笑、哀愁,远非那五个字可以概括。小说果然是美好的,它缩略了成长所需的漫长煎熬,直接将斗转星移后的变化呈现给你。

    “时间差不多了,上车。”

    车窗无声降下,露出况彦清那张冷峻如玉的面庞。

    今日也是他前往魔都赴任的日子,两人恰好顺路,况彦清便开车送他一程。

    “好了,都别哭了,开心点,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土特产!”况亭栖胡乱抹去眼角的湿润,转身大步跨上车。

    黑色的轿车平稳驶离,他望着后视镜里,众人不停挥手作别的身影越来越小,心中满是不舍。

    “习惯就好。”

    况彦清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语气平淡,“当年你父亲可没你这么多愁善感。他走的时候,头也没回,很潇洒,很酷,也很无情。”

    “他也当过兵?”况亭栖用力吸了下鼻子,好奇地转过头。

    “没有。”况彦清摇头,“他嫌当兵没意思,不自由。高中一毕业就去了日本,嚷嚷着要当个现代浪人。后来又去了伦敦,你奶奶以前就住在那。再之后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一些,他在全世界到处跑,好不快活,也好不寂寞。处处留情,也处处无情。”

    “爸年轻时那么叛逆吗?”况亭栖有些错愕,三叔口中的父亲,与他印象里那个刻板固执的中年男人,形象全然对不上号。

    “叛逆?”况彦清咀嚼着这个词,而后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我们那一代人,骨子里都有些叛逆,厌恶规矩,讨厌条条框框的束缚。你父亲是其中的典型。还有你二叔,就是那个现在天天坐在办公室里,肚子比孕妇还大的家伙,年轻时也是立志要成为新世纪间谍之王的男人。”

    “二叔?间谍之王?”况亭栖觉得这两个形象的差异更大。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这个曾经立志要当一辈子花花公子、纨绔子弟的人,如今不也像脑子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主动报名参了军。将来,那些堂弟堂妹们,又会如何向他们的孩子介绍自己这位“浪子回头”的叔父呢?

    “爸他……应该已经到安西了吧?”况亭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干。

    “应该到了。”况彦清单手扶着方向盘,“希望他别再像年轻时那么拼命。毕竟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他要是死在那儿,会很麻烦。”

    “爸他可是八级灵能者,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吧?”况亭栖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如果他肯表现得胆小懦弱一些,或许不会。但他不是那种人。”

    “吐鲁番盆地,真的有教科书上写的那么危险?”

    “最高温差达到二十度,这意味着能适应高温环境和低温环境的妖物会同时存在。那里风压极低,天然吸引气流汇聚,风妖,也就是俗称的镰鼬,常常成群结队地出现。盆地边缘群山环绕,北面就是火焰山,那是天下火妖的孕育之地。附近还有雪山,雪妖横行。除此之外,仅有的三片绿洲里,最常见的兽妖不但没有绝迹,甚至还产生了更适应环境的变异。”

    况彦清用一种毫无感情起伏的语调陈述着,“你觉得,危不危险?”

    “呃……”况亭栖不自然地咽了口唾沫,“这么说,爸他岂不是每天都要和妖物战斗?”

    “何止每天。”况彦清的面容在车内光影下显得愈发冷硬,“是每一分,每一秒,无时无刻。”

    况彦清有一句话,并未宣之于口。

    吏部那座吃人的衙门,从不做什么“惩罚”。

    他们所做的,向来只有一件事——借刀杀人。

    将他大哥调往安西,根本就是一场被精心算计过的阳谋!

    他无声地吁出一口气,车厢内的空气似乎也随之沉重了几分。

    “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地大物博的另一面,是难以想象的危机四伏。”

    “千百年来,这片古老土地上的人民,无时无刻不在与天斗,与妖斗,与命斗。”

    “即便如此,境外那些虎视眈眈的势力,也从未熄灭过染指此地的野心。”

    “你入伍第一年,风平浪静,可到了第二年,就务必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据我所知,届时你会开始接触一些初级任务。他们会告诉你危险程度不高,但生死之间,往往只隔着一线疏忽。”

    况彦清的声音平直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卷宗。

    “在此,我以你三叔的身份,给你几句忠告。”

    “该下杀手时,便不要有半分迟疑。不必去管对方是谁,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战场之上,优柔寡断等同于自寻死路。”

    “还有,务必记住斩草除根的道理。”

    “你心里,必须立起一杆属于你自己的秤。是非功过,善恶对错,都由你自己来称量。”

    “上级的命令,不可不听,更不可全听。”

    说到这里,况彦清的话语有了片刻的停顿,似乎在权衡接下来的言辞。

    最终,他还是决定将那层窗户纸彻底捅破。

    “军令如山,这句话本身没有错。”

    “可你要明白,山也能被愚公移走,何况是人下的令。”

    “如果某道命令的本质,就是让你去白白送命,那就别傻乎乎地去听。相信你自己的判断,保住性命,比任何功勋都重要!”

    经历了太多阴私诡谲的争斗,况彦清早已看透了权力顶端那些人的心胸。

    他们的器量,比针眼还要狭隘。

    况亭栖虽然还只是个未经雕琢的少年,可一旦他在军队里展露出些许过人的天赋,极有可能引来和其父如出一辙的扼杀。

    对此,况彦清深感无力。

    况家在凰明军队中的根基实在太浅,况亭栖未来的路,只能靠他自己一步步趟出来。

    希望这孩子能懂得审时度势,懂得何时该展露锋芒,何时该蛰伏隐忍。

    唯有如此,等到他羽翼丰满之际,那些人才再难轻易将其折断。

    “我记下了!”

    况亭栖郑重颔首,将三叔的每一句教诲,都烙印进自己的脑海深处。

    这个曾热爱游戏、热爱篮球、热爱摇滚的都市大男孩,是真的不同了。

    或许,从他亲眼目睹那些昔日同窗在他面前倒下的那一刻起,那个天真烂漫的自己,就已经被他亲手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