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可知关公

    整整一个下午，郭宗训一直待在寝宫内。

    按照他的吩咐，韩通亲率部队严密守卫着行宫内外。

    而寝殿前，则是由曹彬带领皇子行营的数百名甲士们严密守卫。

    莫说是人想混进去，就是连只苍蝇想飞进去都难！

    但此刻，寝殿内除了郭宗训，还有不少人。

    几名御医从涿州匆匆赶来的御医，与几名从民间募集而来的大夫此刻正在紧张地讨论着治疗方案。

    而在周围，十几名皇子行营的甲士，正警惕注视着他们。

    郭宗训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他们讨论，神情凝重到了极点，思绪也跟着胡乱飞扬了起来。

    虽然老爹现在已经肯乖乖接受治疗，也肯放弃北伐退师回京，甚至也愿意配合自己后续的计划。

    可问题是老爹能不能熬过这一劫？

    箭上的毒能不能解？

    伤口又会不会被感染？

    毕竟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这么差……

    唉！

    为什么自己不是个医学博士啊……

    如果老爹还是挺不过去，那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如果老爹真的没了，那赵匡胤必会反，毕竟历史已经证明过了。

    是，之前的确想好了，如果老爹真的像历史上那样病逝，自己就利用“神童”的人设与发展的心腹与赵匡胤正面对掏！

    而且这段时间自己几乎已经成功坐实了“神童”的人设。

    也发展了如韩通、曹彬、王著等一众心腹，甚至连张永德与李重进等人对自己的态度也有很大的改变。

    可问题是，仅凭这些真的能手撕赵匡胤吗？

    慕容延钊、王审琦、石守信……

    禁军之中，几乎绝大多数高级将领都是他赵匡胤的忠实拥趸！

    自己现在也就这点心腹……

    啊呸！

    老爹都还没死，就开始想他死之后的事！

    这不是在咒老爹死吗？

    反正大的方向是已经确定了，先走一步看一步！

    万一老爹真的挺不过去那就……

    不，他一定能挺过去，一定能！

    强行收回凌乱的思绪，见那群御医、大夫还在讨论，郭宗训有些失去耐心了：

    “还没要讨论出结果吗？”

    见状，一名翰林医官也就是御医当即走了过来，恭敬行礼：

    “太子殿下，我等已经再三确认过，陛下所受箭伤并非是穿透伤，没有伤及内脏，但箭镞上淬毒，必须尽快拔掉箭头……”

    “所幸这毒并不是立刻能要人命的剧毒……”

    郭宗训皱了皱眉：

    不是能立刻要人命的毒？

    “什么意思？”

    “是没有能立刻要人命的毒，还是没有将能立刻要人命的毒涂在箭镞上？”

    御医恭敬地行了一礼：“应是后者……”

    郭宗训再次皱了皱眉：

    那也就是说幕后之人并不是要直接置父皇于死地？

    这又是为什么呢？

    是准备时间不够，仓惶为之？

    还是别有用意……

    郭宗训正想着，御医再次开口道：“殿下，有句话小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郭宗训凝眉道：“说！”

    “殿下，箭镞肯定是必须要拔的，而且越来越好，这样我们才能替陛下解毒……”

    “可、可……”

    郭宗训沉声道：“可什么？”

    御医明显有些紧张，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颤抖道：

    “可拔箭是最危险的一步，完全可以说是经历一次生死大关，小人们也不敢保证……”

    郭宗训叹了口气：

    这的确是很无可奈何的一件事！

    自己总不能和那些电视剧里一样，下令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治好老爹，否则就满门抄斩吧？

    说实在的，这种命令自己还真下不去！

    倒也不是什么圣母心，只是对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有清醒的认知。

    历史上本就有无数这样的例子！

    比如那夏侯惇，左眼中箭，虽然尽力医治了，最终却还是炎症扩散，再加上长期劳累，最终还是死于旧疾！

    历史上的老爹郭荣不也是因为没有很好的医疗条件，导致病情恶化，最终遗憾去世吗？

    一念至此，他看了眼老爹郭荣，随即沉声道：

    “尽力便可，若不尽力，那就休怪本宫无情！”

    御医当即再次行礼，感激涕零：“殿下放心，我等定会竭尽全力！”

    “但、但还有一个问题……”

    郭宗训眼底闪过一抹怒意：“还有什么问题？”

    那御医见状，瑟瑟发抖道：

    “回殿下，是这样的……”

    “因为我们这里并没有现成的琼酥散（古代版麻药）这种药，只怕陛下未必能经受住拔箭的疼痛！”

    “因为有人觉得要先制取琼酥散，以免陛下因承受不住剧痛而、而……”

    郭宗训见他吞吞吐吐，怒道：“那就赶紧去做啊！”

    “是，殿下，小人这就去做！”

    “可、可……”

    见御医还是犹犹豫豫，郭宗训彻底爆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吞吞吐吐？”

    “有话你就直说，再这样犹犹豫豫本宫立刻就砍了你……”

    御医吓得当场跪倒在地：“殿下恕罪，小人不是故意如此，只是制作琼酥散需要时间……”

    “如果在制作琼酥散的这段时间，万一毒药侵入肺腑，那、那只怕……”

    “所以、还、还请殿下决断……”

    唉！

    也真不这些御医如此！

    毕竟命悬一线的是当今陛下，而且要命的是，不制作琼酥散这样的麻药，真怕陛下经受不住疼痛，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可如果花时间制作琼酥散，又怕拖的时间太长，毒侵肺腑，到时候也很难救回来！

    不管怎样，这种掉脑袋的事情，他们这些御医也好，民间大夫也罢，都不敢随意做决定！

    郭宗训闻言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这尼玛怎样都有风险，而且风险都是致命的！

    说实在的，若是他，他肯定会等琼酥散做好了在拔箭，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又没练过武，真的很怕痛！

    但老爹郭荣未必能拖得起啊！

    可如果不制作琼酥散，万一老爹扛不住疼痛，那、那就不原地升天了？

    自己可是说过无论如何也要把老爹救回来的……

    一时间，郭宗训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但时间不能拖！

    他看了看越来越虚弱的老爹，走到床边，紧紧抓着老爹郭荣的手：

    “父皇，您应该知道关羽刮骨疗毒的事情吧……”

    郭荣虽然虚弱，但也听到了之前御医与郭宗训说的那些话。

    他皱了皱眉，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

    好大儿啊好大儿，你还真是个大孝子，这是要让我学关公刮骨疗毒？

    唉，敢情疼的不是你是吧？

    朕也是人，朕也怕痛的，好吗……

    心里吐槽归吐槽，但他知道好大儿如此临机决断是对的！

    作为皇太子，作为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必须要有临机决断的魄力！

    哪怕是错的，也必须如此！

    作为父皇，作为父亲，哪怕自己真的挺不过去，那也必须支持……

    于是他冲着郭宗训点了点头，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大笑了出来，豪迈地说道：

    “来吧，不就是拔箭吗？”

    “直接拔！”

    “朕征战沙场这么多年，这点疼痛算什么？”

    “朕之勇武虽比不得关公，但又怎会怕这点小小的疼痛……”

    郭宗训皱了皱眉:

    不是，老爹你既然如此豪迈，干嘛要咬着牙说话……

    得到了明确的命令，众人当即抓紧时间忙活了起来。

    看着几名御医将老爹的身子紧紧按住，一人小心翼翼地撕掉老爹胸口早已被血迹染黑的衣服。

    郭宗训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心更是扑通扑通狂跳，几乎快要蹦出来，连牙关都不由地咬紧了！

    因为他知道，老爹正在经历一场生死大关！

    而自己也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突然！

    随着御医一用力！

    寝殿内骤然响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嘶吼！

    郭宗训连忙扑到了床边，却见老爹已然缓缓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