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各部押着俘虏陆续回营。
刘义真单独在营内划出一片区域,集中看管俘虏。
好在俘虏虽多,但以汉人流民为主,由于刘义真承诺战后会给他们分田,自然不吵不闹,让人省心。
俘虏营地里搭起一座高台,汉人流民们被尽数带来了台下。
众人不清楚晋军此举究竟是何意,有些惊恐不安。
昏暗的火光下,一名少年走上了高台。
“我是刘义真。”刘义真介绍起了自己:“你们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我是大晋的大行台,宋国的世子。”
尽管很多俘虏都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毕竟刘义真的未满十四,面容太稚嫩,军营里一般不会出现这种岁数的少年。
但听他自报家门,还是引得台下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刘义真等嘈杂的声音小了些后,继续道:“今夜召集诸位,是为了向你们宣读大晋的均田令。”
说罢,刘义真问台下:“你们可知道均田令?”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只知道刘义真会给自己分田,至于均田令,确实不清楚。
当然,这也正常,尽管关中已经推行均田令,这件事情在南方也闹得沸沸扬扬,但这群长期驻扎在北青州的流民军又怎会清楚。
或许刁雍听说过,但也不可能替刘裕、刘义真作宣传,否则,岂不是在刨自己的根吗。
刘义真随即仔细宣读起了均田令的细则。
他的声音尽管带着点稚气,但音量却很大,不过,在场的俘虏太多,足有一万三千人,在没有扩音喇叭的情况下,只能让亲卫们扯开嗓子替他传话。
当刘义真逐条宣读时,台下的俘虏们听得眼冒精光。
刘义真读罢,冲着台下笑道:“就是这些了,你们有什么疑惑,现在就可以问我。”
他尽量在俘虏们面前展现自己的亲和一面,以安众人之心。
高台附近有一人壮着胆子问道:“敢问刘世子,真的会给我们分这么多地吗?”
刘世子的称呼,刘义真倒是第一次听到,当然,一群粗鄙的流民,爱怎么喊就怎么喊,刘义真并不会怪罪。
“当然。”刘义真点点头:“你们从固山而来,沿途应该也看到了中原如今是何等的荒芜,我只愁丁口太少,不能开垦全部的荒田。”
又有人问:“赋税当真如刘世子所言,只收田租、户调?”
刘义真颔首道:“宋王出身寒微,经历过贫苦的日子,知道百姓生活不易,常叮嘱我,不可横征暴敛,如今大晋设立的苛捐杂税,未来都会废除。”
话音刚落,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宋王万岁!世子万岁!”
臧质看到这一幕,对身旁的谢晦说道:“这些俘虏已经归心,谢右卫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刘义真让谢晦负责管理俘虏,眼下这情况,估计都不需要派遣重兵看管,他们自己就会老老实实等着战后分田。
谢晦笑道:“得人心者得天下,有均田令这样的德政,何愁不能击破中原之贼。”
尽管河阳之战以晋军的胜利而告终,但魏军的精锐还在,河洛战役并没有结束,甚至中原各地仍有叛军盘踞,而在谢晦眼中,平定中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臧质对此深有同感:“希望能在年内了结战事,尽早归家。”
军营里的生活实在苦闷,臧质怀念起了家中的娇妻美妾。
台上的刘义真倒没那么多的想法,他这年纪,正是专心致志搞事业的时候,女色对于他而言,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眼见俘虏归心,刘义真展露笑颜,他不指望能把这群俘虏投入到战场上,但至少不用自己分出兵力看管他们,刘义真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走下高台,谢晦立即凑了过来,询问道:“世子,魏军如今退回了邙山,若是坚守不出,又该如何?”
刘义真心中早有计划,但他没有急于说出来,只道:“明日军议之时,谢卿自会知晓。”
谢晦闻言,也不再追问。
营地里除了一万三千名流民俘虏之外,还有一批俘虏,也就是于粟磾麾下的河内鲜卑与长孙道生麾下的冀州汉军,共计二千人左右。
他们不在台下,被晋军严加看管。
但高台处的呼喊声同样传到了这群俘虏的耳朵里,分地对于鲜卑人而言,没太大的吸引力,毕竟他们不是羌人,不会种地。
当然,他们其实听不懂外面究竟在喊些什么。
但张秀清却知道外面是在说分田的事情,他是冀州魏郡人,家在邺城附近,被征召来了河南作战,不曾想,竟在此处成了晋军俘虏。
“居然真的分地啊。”张秀清喃喃道。
一名魏郡的同乡听了,苦笑道:“别惦记了,没有我们的份。”
“我父母妻儿皆在河北,怎么可能惦记河南的土地。”张秀清解释了一句,也许是提及父母妻儿,他有些伤感:“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否回乡。”
“怎么可能回得去。”那同乡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晋人没有杀降,已是万幸,今后只怕是要留在河南,受人奴役,与河北的家人再无相见之日。”
听他这么说,周围的汉人俘虏全都哽咽哭泣。
正此时,一伙晋军走进了帐篷,为首之人骂骂咧咧道:“一个个哭哭啼啼,像个妇人,难怪你们成了俘虏。”
说罢,他一挥手,下令道:“都带走。”
晋军士卒当即提起河北俘虏们,推搡着他们走出军帐。
张秀清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晋军士卒,强颜欢笑道:“这是要带我们去哪?”
“问这么多干什么。”士卒有些不耐烦,他嘴里嘟嚷着:“汉家男儿,居然给鲜卑人卖命。”
显然,他很反感这群北魏汉军。
张秀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反唇相讥:“你们有本事,早日光复冀州,我们自然愿意为晋室卖命,但晋室抛弃河北汉人已有百余年,如今凭什么指责我们。”
士卒脸上挂不住,他踹了张秀清一脚,恶狠狠道:“宋王与世子的雄才大略,你们这些鲜卑人的奴仆又怎会明白,我们迟早会打去河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