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庆功喜酒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陕甘总督字数:4419更新时间:25/09/20 07:06:49
王子腾仔细思量,踌躇了许久。
首先,他想要在抢占西山煤矿之前,保守住蜂窝煤省柴薪的秘密,就得确保吴天德及真有味快餐店的绝对安全。
要不然,被有心之人知道了,他王子腾就不一定有机会垄断北平煤炭货源了。
京营节度使乃天子亲信,虽然位高权重,但比他王子腾更为显赫的人也有许多。
像忠顺王齐秦,内阁首辅于廷益,锦衣府堂官赵全,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这些人谁都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至于四王八公一系,虽然实力已大不如前,但各方联手,同样不容小觑,也有着下场抢夺的资格。
王子腾哪敢轻易冒险,让这些人听到风声?
其次,贾赦、贾珍二人,意欲谋夺吴天德的快餐产业,原本与王子腾无关。
虽说吴天德的父兄三人,对王子达有救命之恩,但作为家丁,为主人家挡刀,也是其应有之义。
何况这份恩情,王子达已经表示过了,论不到他王子腾这里来。
问题在于,值此金陵王家出手,抢占西山煤矿之际,若是对于贾赦、贾珍二人的越界行为,没有一点儿反制措施,别人还以为他王子腾好欺负,进而影响到了金陵王家的产业布局。
如此看来,无论如何,都须得给贾府这帮坏人,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这样才能让其他人引以为鉴,熄灭了那些不应有的窥伺心理。
再者,吴天德这次为金陵王家,立下了偌大功劳。
这件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人们会冷眼旁观,看金陵王家到底给了吴天德哪些奖赏?
诚然,吴天德是有一些他自己的小心思。
但问题是,问迹不问心,问心无完人。
关键时刻,他没有屈服于荣宁二府的压力,还是转向了金陵王家的温暖怀抱嘛!
作为主人家,王子腾势必要许给吴天德一些好处,才好忽悠众人继续卖命。
最后,王子腾还想给吴天德添一次堵,以此作为对他心怀异心的惩戒。
这种能挣大钱的好事情,为什么要一直拖到最后关头才说,他还有没有一丝作为王家旧仆的觉悟?
说实话,这些方面都要照顾到,还是很有难度的。
思忖了许久之后,王子腾终于下定决心,他打算提拔吴天德为神机营试百户,调拨给他二十名精锐,至于缺额部分,则允许他自行招募。
但王子腾也给吴天德布置了一个艰巨任务。
吴天德须得给荣宁二府一个好看,意在让他代表金陵王家,向众人立威,显示锋利爪牙。
这样一来,吴天德就彻底地走在了四王八公一系的对立面,今后只能唯他王子腾的马首是瞻了。
“这件事的难度是不是太大了一些?要动武勋贵族之家,须得有皇上口谕或者圣旨下来。要不然,我一个小小的试百户,没有贾氏一族上位者的同意,连人家国公府的大门都进不去,怎么给他们一个好看嘛?”吴天德讨价还价道。
“谁让你动人家了?我只是说给人家一个难堪。先前你们说,宁国府的赖二、俞禄等人,荣国府也有一些人,都参与袭击了神机营士卒,你便把这些人都抓捕归案,事情闹大一点,杀鸡给猴看罢了。难道你都做不到?”王子腾解释道。
“卑职明白了。”吴天德喜滋滋地回答道。
先前他对王子腾的称呼是“晚辈”,着眼于两家的主仆之情,现在改口称“卑职”,则着眼于王子腾对他的提拔之恩。
“不过,赖二、俞禄这些人,都是宁府珍老爷的亲信,极有可能被珍老爷窝藏在宁国府中,暂避风头。我又不可能进门搜查,要是万一抓捕不到,是不是可以拿其他人交差?总不能因为这一两个人,弄得虎头蛇尾,反而影响到了将军您的威信嘛?”吴天德建议道。
“这倒也是。贾府这些人,依仗祖宗恩德,都是一些嚣张跋扈之辈,确实有可能做出这些包庇之举。万一抓捕不了,你便抓捕荣宁二府其他人好了。谁要是公然拒捕,你便拿出我这枚玉佩作为信物,以此表明我王某人正大光明、六亲不认的决心。”说到最后,王子腾也是明显动了气。
抓捕不到赖二、俞禄也就罢了,若是连几个贾府下人都不能抓捕过来交差,那神机营以及京营,还有什么威信可言,他王子腾又怎么在朝廷诸公面前,打造私不废公的光辉人设?
“嘿嘿嘿,有了将军这枚玉佩,我便好办事多了。”吴天德喜笑颜开道。
吴天德这么快就摇身一变,从总旗变成了试百户,让邓刚心中大定。
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乃是他顶头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他都出手相助了,邓刚带人和贾府家丁对峙一事,自然就不算什么了。
邓刚的行为,代表着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的个人意志,管你是宁国府,还是荣国府?
吴天德拿出由王子腾亲笔签发的抓捕文书,请求邓刚继续相助,帮他捉拿赖二、俞禄等人,邓刚也是欣然同意。
只要能博得王子腾的好感,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奈何贾珍这厮胆大包天,果真将赖二、俞禄等人窝藏起来,吴天德、邓刚二人在宁国府外,布下了好几道暗哨,只要赖二、俞禄等人胆敢出府,必定让他们俩有去无回。
但赖二、俞禄等人闭门不出,吴天德、邓刚二人也是无计可施。
事情便僵持在了这里。
“这些鸟人就像是乌龟一样,把脑袋缩起来了,实在是有些不好整啊。”邓刚呲牙咧嘴说道。连续几天指挥布置,一无所获,他都感到有些疲倦了。
“无妨。邓大哥今日再坚守一天,傍晚便可以撤回了。”吴天德笑道。
“咱们俩没把人捉住,怕是王节度使的脸面有些不好看啊?”邓刚担心地说道。
他还是头一次替王子腾办事,若是没有办好,岂不是要在节度使大人心里,落得一个昏聩无能的评价?那他以后还怎么在营中混?
“王将军也只是说,尽可能抓捕赖二、俞禄这两个领头者,谁让他们俩对神机营不敬?但若真是抓不到,抓捕其他人也行,也能交差了。”吴天德解释道。
“哎,抓不到领头者,终归还是差了一点意思。要说贾珍这厮,也真是狡猾,他看到情况不利,这几天仅派了一两名女仆外出通风报信,咱们总不能说,神机营被这些小脚女人给攻击了吧?这不是笑话吗?”邓刚郁闷道。
“这些女仆不行,但有一个女人可以,一定可以激怒贾珍,替王将军挽回颜面。”吴天德胸有成竹地说道。
“女人?你是说?”邓刚十分好奇地询问道,他也很想吃瓜。
“等晚上你就知道了,到时候请你来店里喝庆功喜酒。”吴天德笑道。
“喝庆功喜酒?”邓刚满腹怀疑道。
不过这次行动,吴天德是操盘手,他不过是来协助,吴天德都不急,他也没必要过于忧心。
很快到了傍晚,残阳如熔金,将远处的城楼染得一片赤红。
年迈更夫挎着梆子匆匆走过街角,梆子声“咚——咚——”地敲了两下,提醒着行人,距宵禁仅剩半个时辰。
邓刚抬眼望向街角那处熟悉的岗哨,往日里总有四个神机营的兵士站在那里,眼下却空无一人,说是奉了吴天德的命令,去他家店里喝庆功喜酒。
人犯还没见着影子,哪来的庆功喜酒?邓刚心里犯着嘀咕,倒要看看这吴天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调转身子,沿着胡同往里走,晚风带着夏天的燥热,吹得路边的柳树枝条沙沙作响,混着远处饭铺飘来的酱肉香气,倒有几分烟火气息。
“真有味快餐”的幌子在暮色中摇摇晃晃,红绸扎成的彩球挂满了门檐,连平日里灰扑扑的窗户棂上,都贴上了烫金的“囍”字,在灯笼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扎眼。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新衣裳的伙计,见了邓刚,立刻笑着迎上来:“邓百户来啦?吴百户在里头候着呢!”
邓刚闻听此言,眉头却皱得更紧了。这哪是什么庆功宴的排场,分明是办新婚喜宴的架势啊。
他迈进店门,一股酒香、菜香混着脂粉香扑面而来,大堂里密密麻麻,摆了足足十张酒桌,每张桌子都铺着红布,碗碟锃亮,鸡鸭鱼肉摆满了桌面,冒着热气。
宾客们三三两两地坐着,有穿着武官服饰的,也有穿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哥,彼此高声谈笑,觥筹交错,一派热闹景象。
“邓兄!你可算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吴天德穿着一身枣红色的锦袍,胸前也绣着个“囍”字,脸上堆着笑,快步走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个身穿红裙的女子,盖着红盖头,只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手里牵着一条红绸,显然是新嫁娘。
邓刚愣住了,下意识地拱手:“吴老弟,你这是……”
“哈哈哈,邓兄还不知道吧?”吴天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今日既是庆功宴,也是我的新婚宴!多亏了兄弟们帮忙,替我出了一口心中恶气,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婚事给办了!”
邓刚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庆功喜酒”的“喜”字,是这个意思。
他心里的疑惑消了大半,随即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了过去:“恭喜吴老弟,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贺你新婚之喜。”
吴天德也不推辞,笑着收下荷包,又指了指新嫁娘:“这是内人秦氏,这几日仓促,还没来得及给诸位兄台介绍。”
邓刚朝着红盖头的方向拱了拱手:“弟妹,恭喜了。”
红盖头下的女子轻轻福了福身,声音细若蚊蚋:“多谢邓百户。”
吴天德引着邓刚往大堂深处走,邓刚目光扫过席间,不由得暗自心惊。神机营的武官来了不少,自千总以下,光是百户就有五位,还有几个熟悉的总旗、小旗官,都穿着制服,凑在一起说着话。
而另一边的桌子旁,坐着几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其中一人面白无须,穿着宝蓝色的锦袍,腰间系着玉带,正是京营节度使府的王仁公子。他身边坐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面容俊朗,嘴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从旁人的谈话中,邓刚听出了此人身份,正是荣国府的贾琏。
贾琏也瞧见了邓刚,笑着招手:“这位是神机营的邓百户吧?久仰大名,过来坐!”
邓刚心里一动。他出身寒微,能在神机营做到百户,全靠一身武艺和拼死拼活的战功,平日里很难有机会接触到王仁、贾琏这样的权贵子弟。
尤其是王仁,他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的亲侄儿,神机营又在京营节度使治下,若是能搭上王仁这条线,日后在营中的路子,必然会好走许多。
他连忙走上前,拱手行礼道:“见过王公子,见过琏二爷。”
王仁摆了摆手,指着身边的空位:“不必多礼,坐吧。早就听说邓百户武艺高强,是一个厉害角色!”
“公子过奖了,不过是分内之事。”邓刚谦逊地坐下,心里却有些得意。他顺势拿起桌上的酒壶,给王仁和贾琏斟满酒,“今日借吴老弟的喜酒,我敬二位贵人一杯。”
王仁和贾琏笑着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
贾琏饮了酒,咂咂嘴笑道:“邓百户倒是爽快。说起来,我还从没和神机营的好汉喝过酒,今日可得多喝几杯。”
席间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邓刚一边陪着王仁、贾琏喝酒,一边说着营里的趣事,偶尔也聊几句京城里的传闻。
王仁对神机营的操练很感兴趣,邓刚便详细讲了神机营的火器操练之法,听得王仁连连点头。
贾琏则爱听些江湖轶事,邓刚又说起自己早年在外闯荡时遇到的奇人异事,引得贾琏哈哈大笑。
不知不觉间,邓刚已经喝了七八杯烈酒。他本就酒量一般,今日为了在王仁面前博个好感,硬是强撑着喝了不少。酒劲上涌,只觉得头晕脑胀,眼前的人影都开始晃动。
吴天德过来敬酒时,他勉强站起身,却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邓兄这是喝多了?”吴天德连忙扶住他,“快,扶邓兄去中院的客房歇歇。”
两个伙计上前,架着邓刚往中院走。邓刚迷迷糊糊地被扶着,穿过喧闹的大堂,只觉得耳边的笑声、说话声越来越远。
半途中,他无意识地向前瞄了一眼,隐约看到后院里红烛高照,吴天德的新媳妇秦氏正站着院子里,指挥着身边丫头做事,红盖头已经取下,露出一张清秀的侧脸,眉眼间带着几分羞涩。
他心里暗自赞叹,吴天德倒是好福气,娶了个这么标致的媳妇。
被安置在客房的床上时,邓刚已经彻底没了力气。他头一沾枕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前最后一个念头,他还想着明日一定要好好谢谢吴天德,若不是这场喜宴,他也没机会结识王仁、贾琏两位勋贵子弟了。
很快,他便意识模糊,陷入到了一片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