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天边弯月,脚下短枪(3K)

类别:玄幻奇幻 作者:边界2004字数:3771更新时间:25/09/11 17:24:50
    “小栓子你做什么?”

    万宇轩怒目圆睁,身形一闪,手臂呈现一条凌冽直线——仿若一柄重锤。

    在张小栓出手的瞬间,他就动了。

    可张小栓离陈嘉上实在太近,凭他九品圆满境的实力,骤下杀手,便是万宇轩都来不及阻止。

    此刻

    刚击杀了组织叛徒的圆脸风宪院弟子,脸上尚带着一抹无比神圣的神色。

    只是当万宇轩拳风袭来之时,

    他的眼眸中却忽地一黯,

    下意识中,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武馆。

    ——

    “砰”

    张小栓被重重击飞出去,瘫软在地上。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望着昔日最尊敬的师兄,脸上却扯出一个惨笑:“万万师兄.对不起!”

    万宇轩神色肃然:“你为何不避?若非我收了五成力,这一拳就会要了你的命。”

    张小栓吃力撑起上半身,靠在一个烂树桩上,嘴角却扯出一个温和的笑:“我小栓这身本事都是万师兄教的.便是能入这风宪院,也是得师兄引荐。”

    “师兄待我恩重,小栓纵是死了,也绝不敢对师兄动手的。”

    万宇轩眸光落在张小栓身侧那根红布条上,神色复杂:“小栓子,你这是何苦?好好的武馆弟子不当,为何要做这种事。”

    “师兄.你出身使馆区里头的万家,你不会懂的.你不会懂我们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张小栓脸上忽然多了些莫名的光彩,挣扎着侧过身子,捡起地上那根红布条,神色郑重把布条上的灰尘擦掉,小心把红布条绑在手腕上。

    万宇轩静静望着他,忽然开口:“小栓子你什么时候加入了南方革命军?”

    张小栓动作一滞,嘴角堆出个苦涩的笑:“师兄.你该是知道我们的,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陈嘉上也是你们的人?”

    “是的.他想要背叛组织,所以我处决了他。”

    “那你们想要做什么?”

    “师兄.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万宇轩眼眸微缩,深深望着这个曾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师弟:“我不想与你动手,随我回风宪院吧按院规处置。”

    张小栓苦笑一声,轻声说道:“师兄.我回不去了。”

    万宇轩眉头一挑,心里头轰然一惊,猛然间明白了什么。

    身形一闪,万宇轩已捏住了张小栓的下巴:“小栓子,你吃了什么?”

    夜色中,这位向来惫懒的万家嫡子目眦欲裂。

    被一股大力顶得几乎喘不上气,可张小栓脸上却露出个无比温柔的神情。

    一抹鲜血从他嘴角溢了出来。

    张小栓握住万宇轩的手,轻轻摇头:“师兄.来不及了,我刚才吃了‘五矿散’。”

    万宇轩身形一颤,脸上满是颓然。

    “我背叛了师门,辜负了师兄你都是小栓我咎由自取,但我既然选了这条路,就绝不后悔,”

    张小栓脸色愈发苍白,却挤出个笑:“我们总说要杀尽天下世家.可认识师兄后,才晓得这世家里头,原来也有好人。”

    万宇轩怔怔望着张小栓,神色悲戚。

    “可惜了小栓再也不跟随着师兄去猎杀那些妖兽了.也再尝不到师兄烤的妖兽肉了,”

    张小栓脸上笑容愈发无力,却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抱住万宇轩的手臂。

    “师兄.小栓只有最后一事求您!”

    “半年后别去千万别去大青衫岭!”

    说完这句,张小栓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再也没有力气支起身体,登时瘫倒在地上。

    无边夜色倒映在他黑色的瞳孔里。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任凭黑夜吞噬了一切意识。

    ——

    万宇轩的身子颤了颤,没说什么,只轻轻俯下身,从张小栓手上解下那条红布条。

    夜色朦胧,勾勒出他微微佝偻的身影。

    “今晚这事,我会上报风宪院,”

    “风宪院弟子张小栓,奋勇追捕南方革命军的叛逆,被这陈嘉上用五矿散偷袭,故而身死。”

    “而你们.便是见证人。”

    祥子几人一怔,却是点了点头。

    姜望水更是连声道:“师兄放心.师兄放心我等晓得的,一切都是陈嘉上那小子使得坏。”

    作为大户子弟,姜望水自然知道“南方革命军”是啥来头。

    只有黑面少年徐小六,怔怔望着地上那张小栓,说不出话来。

    那张年轻武馆弟子的脸上,尚自带着一丝满足的笑。

    徐小六不知道,为啥有人连死都不怕,为啥有人宁可放弃武馆的好前程去做这种傻事。

    他出身东城德宝车厂,并不懂什么叫革命,

    但他知道,这些人心里头,一定有啥东西比性命还金贵,比武道前程还重要。

    ——

    寂静的夜色里,脚步声匆匆。

    学徒大院这把火算不得大,却惹得五院院主在门口齐聚。

    五袭紫衫齐齐在在夜风中飘荡,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想来是已经得了方才学徒大院后门的消息,这五个院主,皆是一脸沉肃,

    便是那位向来古井不波的风宪院院主席若雨,眼里也带着一抹阴翳。

    站在他们身后的万宇轩,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散漫模样。

    “李祥,大半夜的莫要在外头晃荡,到外门去,会有杂院弟子领你进去,”

    老刘院主脸上带着一丝疲色,对祥子说道。

    祥子没说话,神色沉静,对诸位院主抱了个拳。

    待祥子走后,

    负手而立的席若雨,忽然开口:“这小子倒是不错,若非他想出指纹这法子,只怕难揪出那凶徒。”

    “刘师叔,这番学徒试炼着实辛苦了。”

    老刘脸上露出个得意的笑——想当初老馆主师兄走时,把学徒试炼这差事交给他,好多人都质疑。

    如今这大个子横空出世,自然没人能挑毛病了。

    听了这话,便是其他几个院主,也把目光落在那大个子背影上——很难想象,今晚这些谋划,全出自这个刚入九品,就以明劲技惊四座的外门弟子。

    被下毒的是他,想出指纹这法子的还是他——更要紧的是那些银元上其实根本拓不出指纹。

    计策很简单,不过打草惊蛇四字。

    但时机把握之精准,布置之巧妙

    尤其他竟然连这几个院主都瞒了过去。

    堪称一句“心细如发、虑周藻密”!

    只是今夜惊出的这几条蛇.似乎过于惊人了些。

    南方革命军?

    这些一直在南方活动、几乎占据了小半壁江山的红巾军,啥时候摸进了四九城,还扎进了宝林武馆?

    偏在这节骨眼上,老馆主带着林俊卿去了申城。

    ——

    到了外门,凭着玉符,有一个颇为年轻的杂院弟子领祥子进了门。

    “祥爷,您可真年轻.”

    许是瞧见祥子不似其他九品那般冷漠,这杂院弟子笑着说了一句。

    祥子笑了笑,没搭话。

    这杂院弟子便闭了嘴,小心领着祥子进了外门大院。

    与学徒大院的亭台阁榭不同,这儿全是青砖红瓦的两进屋子,院子里摆满了石锁、铁马之类的器械。

    “祥爷,您平时惯用啥兵器?您吩咐一声,明日百草院那边的师兄就会送过来,不用花大洋.这是武馆规矩。”

    祥子眉头一挑——还有这待遇?

    琢磨了片刻,祥子笑道:“我有趁手的兵器不过,要是不要兵刃,能不能直接折成大洋?”

    那杂院弟子愣了愣,脸上却不动声色:“祥爷,明早我替您跑一趟,帮您问问。”

    祥子笑了笑,却是从怀里摸出一枚大洋,抛了出去。

    得了大洋,这杂院弟子眉眼更喜,连声恭维。

    祥子笑笑,却是摆了摆手:“日后便要劳烦师弟了。”

    师弟?

    听了这话,那杂院弟子脸上便是一愣。

    按理说,这些学徒出身的杂院弟子,自然是宝林武馆弟子。

    可毕竟九品无望,加之杂院在宝林五院里地位最低,又有谁真把这些杂院弟子当回事?

    这杂院弟子入杂院一个多月,还是头回听见这般郑重的称呼。

    一时间,他眼里多了些恍惚和感慨。

    想当初.他能进宝林武馆当学徒,又何尝不是旁人眼里的“天之骄子”?

    “祥爷不用如此.唤我小马就行。”

    “那便劳烦小马师弟了!”

    ——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祥子毕竟是头回到外门,好多事都不熟,日后少不得要麻烦这杂院弟子。

    虽说他后头有杂院院主撑腰,可总不能啥事儿都求到老刘头上——那也显得自己没本事不是?

    推开院门,

    干净宽敞的屋子里,隐隐飘着股好闻的沉香味儿。

    不光是那些淬体用的器械,就连衣物都一应俱全。

    连家具都是锃亮的红木做的。

    而那张大床的床板,更是钱家矿厂从外头运来的“水杉木”,最适合淬体后养精神。

    这般待遇,要是搁在人和车厂,怕是比刘唐在东楼的院子还舒坦。

    祥子到浴室,美美泡了个澡。

    这浴室与学徒大院后院的沐浴区差不多,都是黄铜管道直接连到浴桶上。

    蒸汽机齿轮轻微的咬合声中,白雾腾腾。

    祥子没用水桶旁的“气血汤”——按规矩,外门弟子一周能免费领一份气血汤.

    至于其他汤药,就得用功勋或俸钱去百草院领。

    说起来,倒是一等学徒的待遇好些?

    这也合情理,毕竟一等学徒都是要拿命去搏那九品机缘的。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武馆既提供功法和住宿自然是指望这些外门弟子撑场面。

    那所谓的外出历练,想必便是这个道理。

    不然偌大的武馆,凭啥维持住超然的地位?

    ——

    洗完澡,站在镜子前,

    这还是祥子头回认真看九品后的自己。

    许是长久不走矿线,又或者是九品后对磨皮的增效,祥子脸上的黝黑淡了些,连皮膜都紧绷了几分。

    除了模样,变化最大的该是气质。

    九品武夫的气血筋骨岂是常人能比?

    尤其是祥子体内那颗紧实如玉的气血红珠,

    每个呼吸间,气血便冲刷着四肢百骸,散出一抹无形的威势。

    祥子哑然一笑,这镜中的自己,哪还看得出半分往日那个浑身臭汗的车夫影子?

    恐怕,便是往日的熟人,都难认出此时的自己。

    换了黑衫,祥子却没睡意,只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那院子里望着天边弯月,静静看了好久.

    他的脚下,躺着两柄短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