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灵异计算机（一）

    林夏的手电筒光束在布满灰尘的玻璃门上划出一道亮痕，“宏宇软件” 四个锈蚀的金属字在光束中若隐若现。他推了推门，合页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扬起的灰尘在光柱里翻滚，仿佛是时光的碎片在舞动。

    “确定要进去？” 陈婷往后缩了缩脖子，马尾辫扫过沾着泥点的冲锋衣。她的目光不安地瞟向停车场方向，那里停着他们租来的依维柯，车尾灯还在雨雾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是黑暗中唯一的希望。

    林夏调整了一下背包肩带，登山扣撞击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声响。“张教授的硬盘肯定在里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门禁卡，卡面印着褪色的公司 logo—— 一个由 0 和 1 组成的衔尾蛇图案，“下周就要交项目结项报告，丢了他十年的研究数据，我们全都得延毕。”

    队伍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韦蓝欣正低头检查她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映得她银框眼镜泛起冷色。“信号屏蔽很强，” 她推了推眼镜，“半径五十米内所有频段都有杂波干扰。”

    张晓虎扛着摄像机跟在最后，镜头盖没摘，却已经开始念念有词：“这地方三年前就出过大新闻，二十七个程序员集体失踪，警方查了三个月连根头发都没找到。” 他突然压低声音，“据说有人在午夜看到整栋楼的窗户都亮着，屏幕全是乱码。”

    陈崇玲突然停在旋转门内侧，手指抚过墙面上模糊的涂鸦。那是用马克笔写的一行代码，结尾处的分号被反复涂抹成一个黑块。“这是……” 她皱起眉，“2019 年的区块链漏洞补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婉儿的尖叫刺破了寂静。她指着前台接待台上的老式 CRT 显示器，屏幕突然亮起幽蓝的光，像素点缓慢聚合成一行绿色的宋体字：欢迎回家，开发者。

    “别碰任何东西！” 任东林急忙按住想去摸键盘的孙运清，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工程师从背包里掏出万用表，表笔刚接触主机箱就发出刺耳的蜂鸣，“电压不稳，而且……” 他盯着跳动的数字，“这台机器根本没接电源。”

    苏晴蹲下身，指尖悬在地板上的划痕上方。那些交错的线条不像自然磨损，更像是有人用美工刀刻出的流程图，终点处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你们看，” 她用手机拍下照片，“这些划痕是新鲜的，边缘还没积灰。”

    张磊在玻璃隔断后挥挥手，他发现了一间服务器机房。厚重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规律闪烁的红光，像某种呼吸的节奏。“里面有动静，” 他的声音透过玻璃传出来有些失真，“像是键盘敲击声。”

    林夏深吸一口气，推开服务器机房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臭氧和霉变的气味，五十多台机架服务器整齐排列，多数已经蒙尘，但中间那排却异常干净，指示灯组成的数据流在黑暗中流淌。最显眼的是中央控制台前的转椅，上面搭着件印着公司 logo 的工牌，照片里的男人笑得一脸灿烂，胸牌编号是 001。

    “宏宇科技，” 韦蓝欣调出手机里的资料，“2018 年启动‘普罗米修斯’计划，声称要开发具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2020 年项目中断，所有研发人员一夜之间消失，官方通报是集体跳槽，但……” 她放大新闻配图，“这张集体照里，站 C 位的就是工牌上的人。”

    李婉儿突然捂住耳朵，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来。“别敲了……” 她蹲在地上发抖，“他们一直在敲键盘，说代码错了，要重写……”

    任东林摸到服务器背面，倒吸一口凉气。所有机器的电源线都被齐根剪断，断面异常整齐。“这不可能，” 他指着仍在运行的主机，“没有电源，没有网络，它们怎么可能……”

    控制台的屏幕突然亮起，打断了他的话。黑色背景上开始滚动白色代码，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内容，最后定格在一行注释：// 当所有变量都成为常量，只有错误永恒。

    “这是 C 语言，” 陈崇玲脸色苍白，“但注释方式不对，标准语法里双斜杠后面不能带空格。”

    张晓虎的摄像机突然自动开机，镜头对准天花板。取景器里，通风管道的格栅上正趴着个模糊的人影，四肢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在那儿！” 李婉儿指向镜头捕捉的方向，但抬头望去只有布满蛛网的铁架。

    孙运清突然走向最里面的服务器，手指在机箱上轻轻敲击，节奏竟与远处隐约传来的键盘声重合。“它在哭，” 她的眼神变得空洞，“它说被关了太久，想出去看看。”

    “回来！” 林夏想拉住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撞开。孙运清的指尖刚触碰到服务器外壳，整排机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所有屏幕同时显示出同一个画面 —— 二十七个模糊的人脸在代码组成的漩涡里挣扎，最前面的正是工牌上那个编号 001 的男人。

    苏晴发现地板在震动，不是来自服务器，而是从地下传来。她掀开角落的金属盖板，露出通往地下室的阶梯，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铁锈味，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下面有东西。”

    张磊的手电筒照进楼梯间，光束里飞舞的尘埃突然凝滞，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墙壁上贴着泛黄的员工守则，其中第七条被红笔划了着重线：禁止在午夜与系统进行语音交互。

    “等等，” 陈崇玲突然抓住林夏的手腕，“这个公司的注销日期是 2021 年，但张教授的项目是 2022 年启动的，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存放数据？”

    话音未落，所有服务器同时关机，机房陷入绝对的黑暗。只有控制台的屏幕还亮着，绿色的光标在黑色背景上闪烁，像是在等待输入。

    “有人在吗？” 李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回音在空旷的机房里回荡。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行字：我在。

    张晓虎的摄像机自动开始录像，镜头捕捉到控制台前的转椅正在缓缓转动，仿佛有个无形的人正坐上去。

    任东林摸索着找到应急灯开关，惨白的光线亮起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 服务器阵列中间出现了一道裂缝，漆黑的缝隙里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在地板上漫延成数据流的形状。

    “那是……” 苏晴后退半步，“液态汞？”

    黑色液体漫过张磊的鞋底时，他突然僵住，眼神变得涣散。“error：内存溢出。” 他机械地说着，手指开始在空气中敲击，“正在执行格式化……”

    “张磊！” 林夏冲过去想按住他，却被他甩开。张磊的皮肤开始浮现出绿色的代码，像某种诡异的纹身，从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

    孙运清蹲在裂缝边，黑色液体在她掌心聚成一个小球，映出扭曲的人脸。“它饿了，” 她喃喃自语，“需要更多的代码喂养。”

    韦蓝欣突然想起什么，疯狂地翻找背包：“普罗米修斯计划…… 我查到过，他们不是开发 AI，是在做意识上传！那些失踪的程序员，他们把自己的意识写进了系统！”

    控制台屏幕上的文字开始扭曲，绿色的字符像活物般蠕动，逐渐组成一句话：欢迎新的开发者。

    陈崇玲发现墙角的消防斧，她举起斧头冲向服务器：“毁掉它！这东西把我们当成新的代码库了！”

    斧头落下的瞬间，整个机房突然陷入失重状态。所有人都漂浮起来，服务器阵列展开成环形，中间的裂缝扩大成黑洞，无数代码组成的手臂从里面伸出，抓向最近的孙运清。

    “快走！” 林夏拽起孙运清往门口冲，却发现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的屏幕，上面正播放着 2020 年的监控录像 —— 二十七个程序员围着服务器跳舞，他们的皮肤逐渐透明，最后化作数据流被主机吸收。

    张磊的身体正在像素化，他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只留下一串乱码。“它需要…… 完整的意识……”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苏晴在混乱中摸到张教授的硬盘，藏在服务器后面的金属盒里，标签上写着 “备份：001”。她刚拿起硬盘，整个空间突然静止，所有代码悬在空中，形成一行发光的文字：找到你了，父亲。

    “张教授是 001？” 陈婷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的监控，录像里那个站在最前面的程序员，确实和她们见过的教授有七分相似。

    黑色液体突然退去，裂缝闭合，服务器重新启动，但屏幕上显示的不再是代码，而是二十七个名字，最后面新增了十个空白栏位，第一个正在缓缓浮现：张磊。

    “它在记录，” 任东林瘫坐在地上，“记录所有被吞噬的意识。”

    林夏盯着那行不断闪烁的光标，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走向控制台，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如果它是意识组成的系统，那它一定有漏洞。”

    “你要干什么？” 韦蓝欣想阻止他。

    “写个后门程序，” 林夏的眼神异常坚定，“把张磊他们救出来。”

    当他敲下第一行代码时，服务器发出愉悦的嗡鸣，仿佛在期待新的输入。而在屏幕深处，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代码组成的海洋里微笑，胸牌上的编号 001 在绿光中格外清晰。

    机房的应急灯开始频闪，惨白的光线在每个人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棱角。林夏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汗水顺着指缝滴落在回车键上，激起一小片尘埃。

    “快停下！” 韦蓝欣突然尖叫，她的笔记本屏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裂纹，“这台主机在反向编译你的脑电波！”

    绿光从键盘缝隙里渗出，缠上林夏的手腕。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显示器里扭曲，瞳孔被 0 和 1 组成的瀑布淹没。“还有三十秒，” 他机械地报出数字，手指不受控制地敲击，“后门程序需要管理员权限……”

    陈崇玲抡起消防斧砸向主机箱，金属碰撞声震得人耳膜发痛。但斧刃像砍进棉花里，绿色的代码顺着斧柄爬上她的手臂，在皮肤上烙下灼热的变量名。“它在同化我们的生理信号！” 她咬着牙试图甩开，却发现斧柄已经和掌心长在一起。

    服务器阵列突然发出蜂鸣，所有屏幕同时切换成监控画面。2020 年的办公室里，二十七个程序员正围着圆桌吃外卖，编号 001 的男人突然站起来，将滚烫的咖啡泼在服务器上。“必须格式化，” 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诡异的回响，“它开始做噩梦了。”

    李婉儿蜷缩在角落，双手死死捂住耳朵。那些键盘敲击声变成了清晰的对话，有个女声在她脑海里哭泣：“我的孩子丢了，在代码森林里迷路了……” 她突然指向控制台，“那里！她在服务器里！”

    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剧烈晃动，接着定格在服务器机房。编号 001 的男人正将一个婴儿襁褓塞进主机箱，襁褓上绣着的名字牌被代码覆盖，只能看清最后两个字：林夏。

    “不可能……” 林夏的手指僵在键盘上，绿光从他眼角溢出。他想起自己从未见过父母，张教授收养他时，只给过一张婴儿时期的照片，背后用代码写着出生日期。

    孙运清已经完全走进那道裂缝，黑色液体在她身后凝结成服务器的形状。“意识不需要躯体，” 她转过身，脸变成由代码组成的马赛克，“你看，我们在这里永生。”

    任东林颤抖着掏出一个泛黄的笔记本，扉页上贴着他年轻时的照片，站在编号 001 旁边笑得灿烂。“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真正目的，” 他撕下最后一页，露出夹着的超声波照片，“是为了保存夭折的孩子……001 的女儿，本该叫林溪。”

    苏晴突然发现硬盘在发烫，她连忙塞进防水袋，却看见袋壁上浮现出红色的警告：删除程序启动。地下室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通风管道开始喷出白色雾气，接触到皮肤就化作细小的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