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还我梳子
类别:
女生频道
作者:
风流萧书生字数:4720更新时间:25/08/03 13:21:31
暴雨拍打着车窗,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扇形的残影,却始终无法驱散眼前的白雾。林夏猛打方向盘,越野车在泥泞的山路上打滑,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慢点!” 副驾驶的陈婷抓住车门把手,指节泛白。她的目光越过林夏的肩膀,突然僵住,“那是什么?”
车灯穿透雨幕,照亮前方山坡上的建筑。灰砖墙体爬满暗绿色藤蔓,雕花窗棂糊着发黄的报纸,门楣上 “玲珑妆阁” 四个鎏金大字斑驳脱落,像被人生生剜去了半张脸。
“像是座老化妆楼。” 韦蓝欣推了推眼镜,镜片上的水汽让她眯起眼睛,“我奶奶说过,这一带民国时出过有名的化妆师,专给戏班和阔太太做造型。”
后排传来张晓虎的嗤笑:“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我看就是栋破楼。” 他踹了踹前排座椅,“林夏,找地方掉头,这鬼地方看着就晦气。”
引擎突然发出一阵怪响,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跳动。林夏踩下油门,车子却像被钉在原地,只发出无力的轰鸣。“没油了。” 他熄灭引擎,浓重的汽油味混着雨水的潮气涌进车厢。
陈崇玲掏出手机晃了晃:“没信号。” 她推开车门,冰凉的雨水立刻打湿裤脚,“看来只能进去躲躲。”
李婉儿抱着双臂发抖:“可这楼……”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劈开云层,照亮二楼窗口悬挂的红绸。那绸缎在狂风中扭曲,像条淌血的舌头。
“怕什么?” 张晓虎率先跳下车,靴底碾过碎石堆,“就算真有鬼,也得怕我这拳头。” 他扯下腰间的瑞士军刀,刀鞘撞击皮带扣的声响在雨里格外清晰。
林夏抓起手电筒跟上去,光柱扫过斑驳的木门。门楣上挂着褪色的木牌,刻着 “绾青丝” 三个小字,笔画间积满黑褐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痂。
“吱呀 ——” 门轴转动的声响刺破雨幕,张晓虎一脚踹开虚掩的木门。霉味混着脂粉气扑面而来,呛得陈婷捂住口鼻。
大厅中央立着三面落地镜,镜框嵌着脱落的珍珠。镜面蒙着厚厚的灰,却依然能映出众人狼狈的身影。林夏的手电光扫过墙角,突然定格在散落的假发上 —— 乌黑的发丝缠着银质发簪,发尾还沾着暗红色的黏液。
“这地方以前是做什么的?” 苏晴踢到个铁皮盒,里面滚出几支生锈的眉笔,笔杆刻着 “月容” 二字。
任东林蹲下身,指尖划过镜面边缘的雕花:“看样式是民国时期的美妆沙龙,可能兼做戏服租赁。” 他突然指向镜角,“你们看这个。”
镜面右下角刻着歪歪扭扭的字迹:“梳子…… 我的梳子……” 笔画深得像用指甲抠出来的,边缘泛着黑。
“神经病。” 张晓虎用军刀挑开柜台抽屉,里面散落着胭脂盒与断齿的木梳。他抓起一把牛角梳掂量着,“这玩意儿还挺沉。”
“放下!” 韦蓝欣突然拔高声音,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那梳子有问题!”
张晓虎挑眉冷笑,刚要反驳,整栋楼突然断电般陷入漆黑。手电光疯狂晃动,陈婷尖叫着撞上镜台,镜子发出裂帛般的脆响。
“别慌!” 林夏将众人聚拢,“都待在原地!” 他的手电扫过破碎的镜面,突然照到个白影 —— 二楼旋转楼梯上,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手里正慢悠悠地梳着头发。
“谁在那儿?” 任东林抄起墙角的铁棍,声音发紧。
白影缓缓转身,手电光却恰好在此刻熄灭。黑暗中响起细密的梳头声,像春蚕啃食桑叶,顺着楼梯缝渗下来。
“还我梳子……”
女人的声音裹着潮气,黏在每个人的后颈。李婉儿突然哭出声:“我要回家…… 这地方不能待……”
“闭嘴!” 张晓虎的军刀在黑暗中划出冷光,“装神弄鬼的东西,有种出来!”
“咔嚓” 一声,陈崇玲划亮火柴。橘红色的火苗舔着空气,照亮她煞白的脸:“打火机还有三个,省着点用。”
火光里,散落的假发开始蠕动,发丝像活物般缠上张磊的脚踝。他猛地踹开那团东西,却发现掌心沾着几根带着毛囊的头发。
“楼上有东西。” 孙运清指着楼梯,声音抖得不成调。火苗映照的楼梯扶手上,正缓缓滴下 暗红的液体,在台阶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梳头声越来越响,夹杂着女人的低笑。林夏抓起半截镜腿:“分成两组,陈婷跟我上楼,其他人守住门口。”
“不行!” 陈婷攥住他的衣袖,指甲几乎嵌进布料,“上面太危险了!”
“总不能坐以待毙。” 林夏掰开她的手指,“保持联系,有事就喊。” 他接过陈崇玲递来的打火机,火苗在掌心剧烈颤抖。
楼梯积着厚厚的灰尘,每一步都扬起呛人的粉末。二楼走廊铺着褪色的红毯,腐烂的绒线缠住鞋底。两侧房间的门都敞开着,里面散落着戏服头面,凤冠上的珠子在火光中闪着幽光。
“还我梳子……”
声音就在隔壁房间。林夏示意陈婷守住门口,自己握紧镜腿踹开虚掩的木门。
房间中央摆着梳妆台,鎏金镜面上用口红画着扭曲的人脸。台前的藤椅上坐着个假人模特,身上套着破洞的婚纱,手里攥着半截桃木梳。
“搞什么鬼?” 林夏松了口气,刚要转身,却发现假人的脖颈在缓缓转动。
桃木梳突然掉在地上,滚到他脚边。梳齿间缠着几根长发,发根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那是我的梳子……”
冰冷的呼吸扫过耳尖。林夏猛地回头,假人模特正对着他微笑,婚纱领口渗出的血珠滴在梳妆台上,晕开一朵朵妖冶的花。
楼下突然传来惨叫。林夏踹开假人冲出去,陈婷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地上的火柴梗还在冒着青烟。
“陈婷!” 他嘶吼着冲下楼,却在楼梯转角撞见韦蓝欣 —— 她正死死盯着一面碎镜,手里捏着片沾血的镜片。
“梳子…… 在镜子里……” 韦蓝欣喃喃自语,突然将镜片刺向自己的太阳穴。
林夏扑过去夺下碎片,却发现镜面上多了行血字:“十年了,该还了。”
楼下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他连滚带爬冲到底楼,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 张晓虎倒在血泊里,喉咙被整齐地割开,手里还攥着那把牛角梳。任东林被缠在假发堆里,发丝正顺着他的口鼻往里钻。
“快!火!” 陈崇玲举着打火机,火苗却在靠近假发时突然熄灭。那些头发遇火非但不燃,反而生长得更旺盛,已经爬满任东林的胸膛。
李婉儿缩在墙角,怀里抱着个梳妆台抽屉,里面的眉笔被她咬碎了好几支,嘴角沾着青黑色的粉末。“她来了…… 梳着双环髻……” 她突然指向门口,“在那儿!”
门口的镜子碎片里,映出个穿红旗袍的女人,正对着镜中的自己梳头。她的脸被长发遮住,露出的手腕上有道狰狞的伤疤。
“还我梳子……”
女人的声音穿透耳膜,张磊突然捂住眼睛惨叫。他的指缝间渗出鲜血,再拿开手时,眼眶里只剩下两个血洞。
“是刘梅!” 韦蓝欣突然尖叫,“民国三十六年,这里的化妆师刘梅被人割掉舌头,头朝下吊在房梁上,手里还攥着把桃木梳!”
梳头声陡然拔高,所有镜子碎片同时亮起红光。林夏突然想起什么,冲向二楼那间婚纱房。假人模特已经消失,梳妆台上多了个首饰盒。
他打开盒子的瞬间,梳头声戛然而止。盒底铺着红绒布,躺着把象牙梳,梳齿间卡着半片带血的指甲。
“原来在这儿。”
女人的声音贴着后颈响起。林夏猛地转身,看见个没有脸的女人 —— 她的脖颈以上空空如也,旗袍领口沾着发黑的血渍,手里却捏着把滴着血的梳子。
“还给我……”
无脸女人的袖子突然伸长,缠住他的手腕。林夏感觉刺骨的寒意顺着血管蔓延,几乎要冻僵他的心脏。他死死攥着象牙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楼下传来新的惨叫。林夏咬碎牙,将象牙梳朝无脸女人掷去。梳子穿过她的身体,撞在墙上断成两截。
“啊 ——!”
凄厉的尖叫震碎所有镜子,林夏被气浪掀飞,撞在梳妆台角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天光已经刺破雨幕。林夏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化妆楼外的泥地里。陈婷正跪在他身边,脸上全是泪痕。
“其他人呢?” 他嗓子干得发疼。
陈婷指了指远处的救护车,声音沙哑:“张磊和张晓虎没撑住…… 任东林他们都受伤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林夏望着那栋在晨光中显露出破败真容的化妆楼,突然注意到门楣上的 “玲珑妆阁” 四字,在阳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像用无数人的血重新描摹过。
法医掀开白布时,张晓虎的尸体已经僵硬,手里却紧紧攥着把断齿的桃木梳。而张磊的眼眶里,不知何时被塞进了两把小巧的银梳,梳齿深深嵌进血肉里。
“梳妆台上发现的。” 警察递给林夏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半片带血的指甲,“DNA 比对结果出来了,和民国档案里刘梅的牙科记录完全吻合。”
林夏盯着证物袋里的指甲,突然想起昏迷前的最后一幕 —— 无脸女人消失的地方,墙上渗出细密的血珠,在灰砖上拼出半把梳子的形状。
救护车驶离时,韦蓝欣突然指着化妆楼的烟囱,脸色惨白如纸:“你们看!”
所有人抬头望去,只见烟囱里飘出缕缕青丝,在空中盘旋成梳齿的形状,然后被晨风吹散在山雾里。
三个月后,林夏收到个匿名包裹。里面是把修复好的象牙梳,梳背上刻着行极小的字:“欠我的,总要还。”
他将梳子锁进保险柜的那天,城市里突然接连发生怪事 —— 深夜回家的女人总感觉有人在身后梳头,梳妆台上的梳子会自己移动位置,镜中偶尔会闪过个梳头的白影。
“还我梳子……”
女人的低语,开始在这座城市的每个午夜回荡。
(第一章完)
深秋的冷雨敲打着博物馆的玻璃穹顶,林夏盯着展柜里的象牙梳,指节在玻璃上印出淡淡的白雾。展签上写着 “民国时期梳妆用具,玲珑妆阁出土”,旁边附着张模糊的老照片 —— 穿旗袍的女人正对着镜子梳头,侧脸的轮廓在昏黄灯光里看不真切。
“还在想那事儿?” 陈婷递来热咖啡,杯壁的温度烫得人发颤。
林夏摇头,视线仍没离开那把梳子:“警方说修复痕迹很新,不像是自然愈合。” 他指尖划过展柜边缘,“就像有人故意粘好,再送回我手里。”
“别疑神疑鬼了。” 陈婷拽他的胳膊,“韦蓝欣查过地方志,刘梅确实死于民国三十六年,凶手是她的学徒,因为偷了祖传的梳子被发现,就下了杀手。”
“那学徒呢?”
“疯了。” 陈婷的声音低下去,“关进精神病院前,总喊着‘师父在梳头’。”
博物馆闭馆的铃声响起,林夏最后看了眼那把梳子。展柜的玻璃倒影里,他身后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手里正慢悠悠地梳着头发。
“林先生请留步。” 馆长匆匆赶来,手里捧着个褪色的锦盒,“清理仓库时发现的,可能和您之前捐赠的梳子有关。”
锦盒打开的瞬间,一股腐朽的脂粉味扑面而来。里面是本泛黄的账册,夹着张黑白照片 —— 二十多个穿旗袍的女人站在玲珑妆阁前,前排中间的刘梅正举着把象牙梳,梳齿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账册里记载着奇怪的交易:“张姓太太,金梳一把,换十年阳寿”“李小姐,玉梳一支,抵三年好运”…… 最后一页用朱砂写着:“欠梳十三把,血债需血偿”。
林夏的目光落在照片角落,那里站着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手里攥着半把桃木梳,眉眼间竟和李婉儿有七分相似。
“这照片里的学徒,后来怎么样了?” 他声音发紧。
馆长翻着档案册:“记载很模糊,只说疯癫后被送去了青山疗养院,解放后就失踪了。哦对了,她也姓李。”
林夏猛地抬头,玻璃倒影里的旗袍女人已经转过身,露出张和李婉儿一模一样的脸,手里的桃木梳正滴着暗红的液体。
“还我梳子……”
声音从账册里钻出来,夹着细密的梳头声。林夏合上锦盒的瞬间,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血痕,形状像半把折断的梳子。
李婉儿接到林夏电话时,正在整理祖母的遗物。老人上周在疗养院去世,床头柜里藏着个上锁的木盒。
“婉儿,千万别碰任何梳子!” 林夏的声音在听筒里劈啪作响,“你祖母是不是叫李淑琴?”
木盒突然自己弹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三把梳子,最后一把是半断的桃木梳,梳齿间缠着花白的头发。李婉儿尖叫着后退,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正在梳头,手里拿的正是那把桃木梳。
“祖母说,欠刘师父的,要我来还。” 镜中人微笑着转头,嘴角咧到耳根,“这是我们李家欠了三代的债。”
林夏赶到疗养院时,只看到被梳齿划得面目全非的镜子,和散落一地的断齿梳。李婉儿的尸体蜷缩在梳妆台底,十指被硬生生拗成梳齿的形状,喉咙里塞满了头发。
法医鉴定时,在她胃里发现了半片象牙梳的碎片,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DNA 比对显示,属于三个月前去世的张晓虎。
“十三把齐了。” 陈婷看着新闻报道,脸色苍白,“刘梅的账清了。”
林夏望着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扭曲的光影,像无数把梳子在黑暗中张开齿刃。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因为那把修复好的象牙梳,此刻正在保险柜里轻轻颤动,梳齿间渗出细密的血珠。
深夜的博物馆,监控摄像头拍到诡异的一幕:展柜里的象牙梳自行悬浮,在玻璃上划出无数道细痕,最终拼出三个字 ——
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