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0章 太贵了

    裴昭从刑部出来时，刑部内已然点起了灯火。

    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抹残阳，留下几缕明晃晃的金边，傍晚微凉的风拂面而来，带着市井间特有的烟火气。

    然而，她的脚步却在门口顿住了。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街对面，在屋檐投下的一片昏黄阴影里，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姿挺拔，依旧是一身玄色暗纹锦袍，仿佛与暮色融为一体。

    他背靠着斑驳的砖墙，双手抱胸，目光似乎落在远处熙攘的人群上，又似乎没有焦点。

    视线转了过来，落在她身上，那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无波。

    “阁领大人，夫人出来了。”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侧的墨七，低声提醒道。

    萧崎没有回应，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

    墨七见状，微微倾身，几乎贴到萧崎耳边，声音压得更低：“阁领大人，夫人她……”

    话未说完，萧崎猛地侧过头，一双眼眸钉在墨七的脸上。

    墨七瞬间噤声，抿紧了嘴唇，迅速后退两步，重新站得笔直。

    裴昭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她定了定神，抬步穿过街道，走到屋檐下。

    “你怎么来了？”

    裴昭站定在他面前，抬头问道。

    萧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随即移开，重新投向远处模糊的街景，“路过。”

    一旁的墨七闻言，猛地瞪大了眼睛，“阁领大人你不是……”

    话刚出口，萧崎一声低沉的咳嗽声响起，硬生生将墨七的话噎了回去。

    墨七喉结滚动了一下，只能把后半句“你不是说来接夫人回府吗”生生咽回肚子里。

    裴昭目光扫过萧崎站的位置，忍不住道：“那你躲在这屋檐墙角下面干什么？”

    萧崎面无表情，只淡淡吐出两个字：“太热。”

    “太热？”

    裴昭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西边天际，那里最后一缕晚霞的微光也即将消失，暮色渐浓，晚风带着凉意吹拂过街道，卷起几片落叶。

    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萧崎的侧脸上，“太阳公公都要回家打瞌睡了，哪里热了？”

    萧崎沉默片刻，又吐出两个字：“太吵。”

    裴昭侧耳倾听了一下。

    确实，刑部衙门前的街巷，人来人往。

    而这里，暮色降临，行人渐少，确实安静不少。

    “哦……”裴昭应了一声，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嫌吵？那御守阁审讯犯人时鬼哭狼嚎的，也没见你嫌吵过。

    一个念头突然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这家伙……该不会是特意来接她回府的吧？

    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快得让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怎么可能呢？萧崎这种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大概真的只是办完公事，恰好路过刑部而已。

    她没再多言，只道：“走吧，回府。”

    萧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沉默地走在渐渐被暮色笼罩的街道上。

    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已经掌灯，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棂洒在青石板上，拉长了行人的影子。

    路过一个小摊时，裴昭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摊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并不贵重，却制作精巧的小玩意儿。

    裴昭的目光被其中几件吸引了。

    一串银丝编织的手链，在渐暗的天色下依然闪着细碎的光。

    一支素雅的木簪，簪头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线条流畅，别致精巧。

    她忍不住走上前，拿起那串手链，放在自己纤细的手腕上比了比，银光衬得肌肤愈发白皙。

    又拿起那支木簪，对着摊位上有些模糊的铜镜，在发髻旁比画着。

    “姑娘眼光真不错。”

    老婆婆见裴昭驻足，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声音温和，“这簪子是我家老头子亲手雕的，样式别致，京城里可不多见。”

    她的目光又落在裴昭身后不远处的萧崎身上，见他虽面无表情，但气度不凡，便笑着道：“这位便是姑娘的夫君吧？不如请公子给娘子戴上，看看是否合适？”

    裴昭闻言，拿着簪子的手微微一僵。

    萧崎走上前，从她手中接过了那支木簪，看了一眼后，就将那支簪子丢回了摊位上。

    “哎……”裴昭轻呼一声。

    萧崎却已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转身就走。

    “萧崎！你干什么？”

    裴昭被他拽得踉跄一步，让她心头一跳。

    萧崎头也不回，“带你去个好地方。”

    朱雀大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此刻华灯初上，人流如织。

    萧崎拉着裴昭，径直走向其中一家门面最为气派、灯火最为璀璨的店铺——宝阙坊。

    宝阙坊，京城闻名遐迩的珍宝首饰文玩店，出入皆是非富即贵。

    一位中年美妇立刻迎了上来，目光在萧崎和裴昭身上一转，便已了然。

    “哟！阁领大人大驾光临，真是稀客啊！”

    老板娘声音清脆悦耳，“今儿个带着夫人来，想必应当不是为了查案子吧？”

    她说着，转向裴昭，微微福身。

    裴昭的目光早已被店内琳琅满目的珍宝吸引。

    水晶琉璃盏、羊脂白玉佩、赤金嵌宝钗……每一件都精美绝伦，价值不菲。

    她饶有兴致地四下看着，最终，目光被一副耳坠牢牢锁住。

    裴昭忍不住走近细看，越看越喜欢。

    “夫人好眼光，”老板娘适时地出现在她身侧，笑容满面，“这对耳坠用的是西域进贡的宝石，由我们坊里最好的师傅花了整整一个月才制成，全京城只此一对。”

    裴昭心动不已，轻声问道：“老板娘，这副耳坠……多少银子？”

    老板娘报出一个数字。

    裴昭瞬间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那价格，几乎是她这个刑部书令史不吃不喝攒上好几年的俸禄！

    裴昭立刻放下耳坠，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走到萧崎身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低声道：“快走！”

    萧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裴昭拽着往门外走。

    “怎么了？”

    裴昭头也不回，脚步飞快，“太贵了！快走了，饿死了，回府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