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2章 一场空等的晚宴

    观星台的消息，像一阵无形的风，吹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当“见此令，如见朕”这六个字，传入凤仪殿时。

    凌傲雪正站在窗前，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枚玉佩，那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此刻却被她攥得滚烫。

    她最后的依仗，她身为女帝的权力，她对这座皇宫绝对的掌控力。

    在太上皇那道口谕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她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那个男人，不仅挣脱了她施加的枷锁，还得到了这座皇朝最至高权力的背书。

    他要走了。

    她能感觉到。

    这一次，他若走出宫门，便再也不会回头。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像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四面八方伸来，死死扼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她身子一软，靠在了冰冷的殿柱上，浑身都在发抖。

    权势，地位，财富……这些她曾经引以为傲，认为可以掌控一切的东西，在他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那她还剩下什么？

    她还……剩下什么？

    镜子里，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和那双因恐惧而微微放大的瞳孔。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个念头，疯狂地从心底最深处滋生出来。

    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卑微到可笑的念头。

    她要放下一切。

    不再是那个杀伐果断，君临天下的大夏女帝。

    她要变回一个女人。

    用一个女人的身份，去求他，去挽回他。

    对！

    他不是喜欢她为他做的菜吗？

    他不是说过，最喜欢看她穿那件月白色的宫装吗？

    她给！

    她全都给他！

    这个念头，成了她溺水时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猛地站直身体，推开殿门，不顾身后太监宫女惊愕的目光，提着裙摆，几乎是跑着冲向了御膳房。

    “都给朕滚出去！”

    她一声厉喝，吓得御膳房内数十名御厨和杂役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跪在院子里，大气都不敢喘。

    偌大的御膳房，只剩下她一人。

    她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顶级食材，和那些她从未碰过的厨具，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想做他最爱吃的那道“龙须凤肝羹”。

    可她连火都不会生。

    她学着记忆中御厨的样子，笨拙地将灵木塞进灶膛，用法力去点燃。

    “轰！”

    一股不受控制的灵力，直接将灶膛炸得冒出一股黑烟，熏得她灰头土脸，连连咳嗽。

    那张绝美的脸上，沾上了几道黑色的锅灰，配上她那身明黄的龙袍，显得滑稽又狼狈。

    她不甘心。

    又去切菜。

    那柄沉重的玄铁菜刀，在她手中重若千斤。

    她想切出细如发丝的凤冠鸡肉，可一刀下去，不是太厚就是太薄，甚至还险些切到自己的手指。

    晶莹的指尖上，很快就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她浑然不觉。

    只是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

    切菜，配料，下锅……

    一个时辰后。

    当她终于端着一碗看不出原样的，黑乎乎的羹汤，从御膳房里走出来时。

    外面跪着的宫人，全都傻了。

    那个高高在上，圣洁如神祇的女帝陛下，此刻发髻散乱，脸上沾着锅灰和汗水，龙袍上溅满了油污。

    那双曾经执掌天下权柄的手，此刻却布满了烫伤和细小的伤口，正死死地捧着一个汤碗。

    她却像是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

    御书房旁的暖阁。

    这里被她重新布置过。

    没有了象征权力的图腾和摆设，只有一张小巧的紫檀木桌，两只锦凳，和一盏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宫灯。

    桌上，摆着几道菜。

    都是她凭着记忆，亲手做的。

    虽然卖相极差，但却是她能拿出的，全部的诚意。

    她回到寝宫，褪下了那身沉重刺眼的龙袍，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素雅宫装。

    那是很多年前，他还不是“痴情舔狗”，只是凤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时，曾拉着她的衣袖，红着脸夸赞过的一件衣服。

    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可当她从衣柜最深处翻出它时，记忆却清晰得可怕。

    她没有梳繁复的发髻，只是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挽起长发，脸上未施半点粉黛。

    她坐在桌边，静静地等着。

    她算好了。

    凤渊从观星台下来，回冷宫的必经之路，一定会经过这里。

    她甚至没有让任何人去通传。

    她怕。

    怕他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

    她只想让他路过时，能闻到饭菜的香气，能看到窗内这盏为他点亮的灯。

    她相信，他会进来的。

    一定会的。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她从正午，等到了黄昏。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她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

    桌上的菜，凉了。

    侍立在远处的李忠，悄悄示意小太监，用灵火温了一遍。

    菜，又热了。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暖阁里，只剩下烛火在静静燃烧。

    菜，又凉了。

    李忠再次让人温了一遍。

    热了，又凉。

    凉了，又热。

    反复数次。

    凌傲雪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玉雕。

    她的心，也随着那饭菜的温度，一次次地，被反复煎熬。

    终于。

    一名负责打探消息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跪在暖阁门外，声音带着哭腔。

    “陛……陛下……凤渊……凤渊他已经离开太和宫了……”

    凌傲雪死寂的眼睛里，瞬间亮起了一点光。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要来了。

    他要来了。

    可那名小太监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从她头顶浇下，让她从里到外，凉了个通透。

    “他……他拿着太上皇的令牌，没有回冷宫……直接……直接走向了玄武门……”

    玄武门。

    那是出宫的门。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凌傲雪猛地站起身。

    她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手臂挥过，将满桌她付出了所有尊严和心血做出的酒菜，尽数扫落在地！

    “哐啷！”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暖阁里，显得无比刺耳。

    她不顾一切地冲出暖阁，推开所有试图阻拦她的宫人，发疯似的，朝着玄武门的方向跑去。

    那件月白色的宫装，在夜风中凌乱。

    那根古朴的木簪，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一头青丝如瀑般散开。

    她一边跑，一边流泪。

    这一刻，她不是君临天下的女帝。

    她只是一个即将失去自己最珍贵东西的，恐慌无助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