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1章 太上皇的棋

    拒旨的风波，还未平息。

    第二日，一道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口谕，再次从太和宫禁苑传出。

    “宣，凤渊，观星台对弈。”

    这一次，不是品茶，是对弈。

    地点，也不是寻常人不可见的禁苑深处，而是皇宫之内，地位最超然的观星台。

    消息一出，朝野上下，所有还在观望的势力，心中最后一丝疑虑，被彻底击碎。

    这已经不是敲打了。

    这是太上皇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他的态度。

    凤渊，是他看重的人。

    凌傲雪站在凤仪殿的最高层，凭栏远眺。

    她甚至不需要动用望气术，就能看到那道青色的身影，在万众瞩目之下，一步步，走向那片连她都无权踏足的圣地。

    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上。

    她成了那个，只能在远处看着的局外人。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搓，割裂。

    ……

    观星台。

    此台高耸入云，像伸手便可摘星揽月。

    台上空无一物，只有一方由整块星辰陨铁打造的棋盘，和两个蒲团。

    太上皇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衣，像个田间的老农，正亲自用红泥小炉烹着茶。

    “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蒲团，没有提昨日拒旨之事，似那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凤渊盘膝坐下，神情淡然。

    太上皇为他斟了一杯茶，茶雾氤氲，映着老者那双古井无波的眼。

    “天下大势，如一盘棋。”太上皇拈起一枚黑子，落在天元之位，“有人执着于一城一地的得失，有人计较于一兵一卒的损耗，皆是下乘。”

    凤渊看着棋盘，没有说话。

    “你昨日拒了那丫头的圣旨，可知她会如何想？”太上皇看似随意地问。

    “不知。”凤渊的回答，简单直接。

    “你不在乎？”

    “不在乎。”

    太上皇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欣赏。

    “好一个不在乎。”

    他落下一子，棋盘上的局势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凤渊随手拈起一枚白子，落在了一个看似毫不起眼的角落。

    一旁，侍奉着一位身穿藏青色道袍的老者。

    此人是太上皇的亲信，也是一位痴迷阵道，修为已达半圣的绝顶高手。

    他本是来看棋的，可看着看着，他的目光，就从棋盘，移到了凤渊的脸上。

    太上皇的棋路，大开大合，堂皇正道，有吞天沃日之势。

    而凤渊的棋路，却让他看不懂。

    看似随意散漫，东一子，西一子，毫无章法，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化解太上皇的攻势，甚至隐隐布下更大的杀局。

    “星罗棋布，看似散乱。”

    凤渊又落下一子，声音平淡。

    “实则，互为阵脚，牵一发而动全身。”

    轰！

    那名痴迷阵道的半圣高手，脑海中如劈过一道九天神雷！

    他死死盯着棋盘上那些散乱的白子，瞳孔剧烈收缩！

    这……这不是棋！

    这是一座他从未见过的，以上古星辰为基，暗合周天运转之理的绝世大阵！

    他钻研了一辈子阵法，此刻在这座棋盘大阵面前，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稚童！

    困扰了他三百年的一个阵法瓶颈，在凤渊这句轻描淡写的棋评之下，轰然碎裂！

    无数新的感悟，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识海！

    “噗通！”

    这位半圣高手，竟不顾一切地，当场跪了下来，对着凤渊的方向，重重叩首。

    “先生一言，胜老朽百年苦修！请受老朽一拜！”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与狂热，身体因顿悟而剧烈颤抖。

    太上皇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不出所料的笑意。

    他将手中的棋子，丢回了棋盒。

    “这盘棋，不用下了。”

    他站起身，走到观星台的边缘，负手而立，看着脚下的大夏江山。

    “年轻人，你的路，不在这座小小的皇宫里。”

    他回过头，看向凤渊，眼神郑重。

    “大夏的江山，也不止是这片土地。外面，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你去闯。”

    他将那枚“静心令牌”，重新递到凤渊面前。

    只是，令牌上的气息，变了。

    多了一丝连凤渊都感到心悸的，属于皇道至尊的无上威压。

    “从今日起，见此令，如见朕。”

    太上皇的声音，字字千钧。

    “这皇宫，这大夏，乃至这片大陆，你想去哪，便去哪。无人敢拦，也无人能拦。”

    这是在公开为凤渊站台。

    是在给他一张，可以行走天下的，最高级别的通行证。

    更是在用一种无声的方式，告诉远在凤仪殿的凌傲雪：

    放手吧。

    你，困不住他。

    凤渊接过令牌，入手冰凉，神念扫过，便知其分量。

    他知道，自己走出这座囚笼的最后一道障碍，已经扫清。

    “谢太上皇。”

    他起身告辞。

    当他走下观星台时，那位刚刚从顿悟中清醒过来的阵法半圣，快步追了上来，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枚通体晶莹的传音玉简。

    “先生！”老者姿态放得极低，眼中满是敬畏与狂热，“老朽司空玄，若先生在外，遇到任何与阵法相关的难题，可随时传唤老朽！上穷碧落下黄泉，老朽，随叫随到！”

    凤渊看了他一眼，收下了玉简。

    一个新的人脉，一个有趣的技术宅。

    他的人生棋盘上，又多了一枚有用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