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问心无愧

    苍穹之上，战斗到了最惨烈的程度。

    七位异族高手的力量如同无休止的潮水，汹涌、粘稠、带着腐蚀神魂的异质能量。

    他们的手段愈发诡谲，每一次攻击都蕴含着扭曲法则的邪异力量。

    人族五位祖师，凭借着精妙的配合，勉强维持着阵势不溃。

    金光、紫气、碧霞、白虹、青焰，五种本源仙力交织成最后的壁垒，每一次轮转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他们已经倾尽所能，每一寸仙躯都在超负荷运转，绽放着生命最后的璀璨光华。

    操控青焰、化身朱雀的祖师薛德，双翼猛地收拢，整个仙躯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青色神火长矛，以同归于尽的决绝之势，狠狠刺向那不断喷吐毒瘴的人面蛇身异族！

    神火与毒雾激烈碰撞、侵蚀、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

    “吼——！”蛇身异族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半截蛇尾连同大片鳞甲在焚尽万物的神火中化为飞灰，彩色的异血如雨洒落。

    但就在青焰长矛即将洞穿其核心的瞬间，那手持巨大骨镰的翼魔猛地撕裂空间出现在侧面，布满倒刺的骨镰带着终结一切的死亡弧光，无声地斩落！

    嗤啦——！

    青光骤然一黯！骨镰的末端，沾满了金色与青色混杂的灼热仙血。

    祖师薛德的身形显现，胸腹之间一道贯穿的巨大豁口狰狞可怖，本源仙力正不可遏制地飞速逸散！

    那炽烈的朱雀之焰，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老薛！！！”

    操控紫气、祭出琉璃宝塔的祖师黄仁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不要再耽搁了，祭出我们从仙界带来的法宝！”

    他猛地喷出一口精血洒在宝塔上，塔身暴涨，霞光万丈，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威势，狠狠砸向那翼魔，欲为同伴复仇。

    “蝼蚁之怒！”异族七人中看似为首、身躯如琉璃星辰的三头修罗狂笑起来，“只有你们带来了法宝吗？我们也有，是时候让你们见识真正的力量了！诸位，祭主宰之器！”

    轰！轰！轰！……

    七道无法形容的恐怖气息骤然爆发！

    不再是他们自身的能量，而是直接沟通了遥远的仙界主宰，借来了蕴含天仙级伟力的本命法器投影！

    一道漆黑魔环、一柄缠绕着血色雷霆的长矛、一面铭刻着无数痛苦面容的骨盾、一颗流转着幽暗星光的宝珠……

    七件形态各异但同样散发毁灭气息的法器虚影瞬间凝实，悬浮在七位异族高手头顶，整个凡尘世界在这股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空间规则都开始紊乱！

    “什么！跟他们拼了！”剑仙陆拾千见状一惊，随后声音冰冷，眼神炽烈如火，整个人状若疯狂。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对面祭出的，是足以倾覆凡尘的根本力量，若不阻止，此界危矣！

    几乎在同时，五位人族祖师都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他们脸上没有任何犹豫，只有深沉的决然。

    已然无暇再顾及萧羽。

    “起！”

    “镇乾坤！”

    “荡魔——！”

    同样璀璨的光芒在五位祖师手中爆发！

    那是他们从仙界携带而来，压箱底、甚至需要燃烧本源才能驱动的仙界重宝！

    一柄流淌着浩然正气的白玉尺、一口刻满周天星斗的青铜大钟、一幅描摹着万里山河的古老画卷、一柄缭绕着纯阳真火的赤红巨锤、还有剑仙陆拾千手中那柄仿佛由亿万道剑光凝聚而成的璀璨仙剑！

    天地在这一刻失声！

    下一瞬，所有声音都被淹没在了足以撕裂认知的恐怖对撞中！

    七件异族主宰之器投影，对战五件人族祖师压上性命的天仙级重宝！

    那是远超地仙层次的碰撞！

    是凡尘世界法则容器的极限承受！

    碰撞的中心点，爆发出比开天辟地之初还要纯粹的毁灭光芒！

    一个漆黑与刺目炽白交织的混沌光球急速膨胀，吞噬了所有人的视野。

    紧随而来的不是声音，而是极致的、撕裂神魂的寂静！仿佛时间和空间都在这一刻被炸得粉碎！

    然后，才是迟来的、如同亿万雷霆同时炸响的毁灭之音！

    冲击波横扫寰宇！下方坚实的大地如同豆腐般被层层掀起、融化、气化！遥远的地平线尽头，成片的山脉在无声的震动中坍塌！

    若非五位祖师之前的阵法余威尚在，加上异族七位高手有意控制，将战场隔绝于高空，恐怕整个凡尘世界怕已灰飞烟灭！

    光芒渐散，混沌平息。

    但虚空之中，景象惨烈到令人窒息。

    人族祖师的五件重宝，光芒尽失，白玉尺断成三截，青铜巨钟遍布裂痕、灵光湮灭，山河画卷残破焦黑，纯阳巨锤只剩一个扭曲的锤柄，陆拾千那柄璀璨的仙剑，剑身光芒暗淡至极，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而对面的七件异族主宰之器投影，也同样变得极其黯淡，甚至有两件崩碎了半边，能量波动混乱不堪。

    七位异族高手个个气息萎靡，彩色的异血喷溅，显然也受到了巨大的反噬。

    但，伤势更重的是五位人族祖师！

    “噗！”剑仙陆拾千首当其冲，在仙剑几乎碎裂的同时，他本命相连的仙躯仿佛遭受了千刀万剐，仙袍瞬间被染成刺目的金红色，身形摇摇欲坠。

    他眼中神采飞速流逝，脸上噙着一丝不甘。

    “陆兄！！”使用破妄神拳、最年长的祖师江义发出杜鹃啼血般的悲吼，他试图救援，但自己同样身躯残破，胸口被那琉璃修罗的巨拳轰出了一个透明窟窿，金色的本源精血如同岩浆般从伤口中喷涌而出。

    下一刻，他不再言语，残存的肉身爆发出最后的光华，如同燃烧的星辰，整个人化作一道洞穿虚空的拳光，轰然撞入七位异族高手阵中！

    没有防御，只有牺牲一切的穿透！

    “不——！”使用琉璃宝塔的祖师黄仁悲鸣，但一切已无法挽回。

    他看着江义燃烧自己化作的拳光，狠狠轰在一名异族身上，将那异族半截身躯打爆，恐怖的拳力甚至波及了另一名异族，使其哀嚎着倒飞。

    然而，代价是那拳光在穿透了目标后，也彻底消散于无形，只留下那一片残破的、逸散着最后不屈意志的金色光点……

    “仙界的家人，我对不住你们，无法再回去救你们了……”天地间，似乎有不甘和满是遗憾的声音回荡。

    那位使用紫气宝塔的祖师牧韬，目睹两位同伴接连陨落，心神剧震之下，被那手持骨镰的翼魔和诡异的暗影蝙蝠联手偷袭！巨大的骨镰撕裂了他的护体宝光，暗影触手趁虚而入，瞬间侵入了他的仙魂！

    “啊啊啊——！”他发出痛苦的嘶吼，仙躯剧烈膨胀，紫气狂乱暴走。

    但侵蚀已不可逆，他眼中闪过一丝最后的清明，猛地将全身仙力连同残破的琉璃宝塔向内压缩！

    “一起上路吧！”

    轰隆——！！！！

    比之前的任何一次自爆都要猛烈！

    自爆的紫光形成了一个急速膨胀的巨大光球，瞬间将那翼魔、暗影蝙蝠以及靠得近的另一名异族高手完全吞噬！恐怖的湮灭能量疯狂搅动，隐约可见异族的残肢断臂在光球中飞射、湮灭！三对一的同归于尽！

    最后，只剩下那位已经油尽灯枯、摇摇欲坠的剑仙黄仁。

    他的对面，是同样受创严重、但人数尚存的三位异族（琉璃修罗、人面蛇身、星光宝珠）。

    黄仁身上恐怖的伤口不断有金色仙血流淌，但他站得笔直。

    他的目光，最后扫了一眼下方的大地，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冰冷的、燃烧到极致的杀意。

    他抬起仅存的左手，那柄布满裂纹的仙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发出一声凄厉而决绝的嗡鸣。

    “我人族…薪火不绝…你们…终将覆灭…”他的声音如同北风的低语，带着穿透万古的寒意。

    说完，他最后的仙躯连同那柄仙剑，一起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的、撕裂空间的光，最后一次刺向那为首的琉璃修罗！

    铿——咔嚓——！

    琉璃修罗以数件残兵强行格挡，爆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和痛苦的咆哮。

    光剑最终穿透了他的琉璃之躯，留下一个前后透亮的巨大创口，本源之血如瀑喷涌！

    但他，终究没有倒下。

    而那最后的光剑，在完成使命后，化作万千碎片，消散于天地之间。

    陨落！

    人族五位跨界的祖师级巅峰强者，以燃烧生命、以重宝尽毁为代价，对异族七大高手造成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一位异族当场被祖师江义轰杀，三位被祖师牧韬自爆拖着同归于尽，仅存的琉璃修罗、人面蛇身、星光宝珠三位顶尖异族也个个本源重创，战力大减！

    凡尘，陷入了死寂。

    下方，目睹了全程的无数人族修士，陷入了无边的死寂和麻木的绝望。

    他们亲眼看到，如同擎天支柱般的五位祖师，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后，是如何一个接一个地在他们面前浴血奋战、壮烈陨落！

    最初的震撼和激动，在看到祖师薛德胸腹被洞穿时，已化为冰冷的恐惧；当祖师黄仁喋血摇坠、当祖师江义燃烧自身轰入敌阵时，悲恸如同巨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当祖师牧韬毅然自爆，带走三名恐怖异族时，那是震撼灵魂的壮烈与撕心裂肺的痛！

    而最后，看到祖师黄仁化作最后一剑、在给予敌人致命重创后魂飞魄散时，所有支撑的希望，仿佛随着那柄碎裂的仙剑一起，彻底崩塌了！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所有人。

    没有哭声，没有呐喊，甚至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只有无数双眼睛，茫然地望着那片狼藉的、被异族本源彩血和人族祖师金色仙血交织浸染的破碎苍穹。

    五位顶天立地的强者，就这样…没了？拼尽了一切，甚至打残了对方，但…还是没能全灭敌人！

    他们虽然带了重宝，但异族高手同样也带了。

    三位重伤但依然恐怖的地仙级异族还在，而且正在恢复！

    而人族这边…还有什么力量能阻挡他们？

    一股冰冷刺骨、足以冻结骨髓的绝望，如同瘟疫般在每一个修士心中蔓延。

    恐惧如同实质的黑暗，攥住了他们的心脏。

    法宝无力的垂下，许多人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眼神空洞。

    绝望的气息如同铅灰色的乌云，沉沉地压在整个凡尘世界的心头，连婴儿都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停止了啼哭，世界一片死灰。

    凡尘世界的天空，此刻只剩下异族带着杀意的喘息，以及这片死寂下无声的哀嚎。

    胜利的天平，在付出了最惨烈的代价后，似乎依然在滑向深渊的边缘。

    而五位祖师临死前，有人将一块记录有自己一部分记忆的玉蝶打入了无极道场，落入了萧羽手中。

    萧羽耳边，听到了一道来自祖师薛德的声音：“萧羽，我们对不住你，但对于人族，我们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