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决艰难，信念支撑

    刀刃崩解的瞬间，苏砚的右手还死死插在地缝里。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到石板上已经不成线，只能看到一滩暗红在缓慢扩散。他没动，连呼吸都压得极低，像是怕一口气喘重了，整条手臂就会从肩膀上断下来。

    青金纹路已经褪成灰褐色，沿着筋脉往胸口爬，每跳一下都像有铁钎在肋骨间搅动。他咬住后槽牙，舌尖早没了知觉，嘴里全是铁锈味。

    夜无殇站在三步外，嘴角那道黑血还没擦。他抬手抹了一把，指尖沾着腥气，慢慢碾开。背后的残魂蜷缩着，像被烧焦的藤蔓，可那股黑风又在掌心凝聚，比刚才更沉。

    “你撑不了多久。”他说，“血符压不住地脉，刻印反噬会先把你撕烂。”

    苏砚没理他。他闭了闭眼，脑子里突然浮出铁匠铺的炉火。师父蹲在炉边，铁钳夹着烧红的坯料，一边敲一边说：“火候不到，铁就是铁，成不了刀。”

    那声音干涩、沙哑，和现在他喉咙里的动静差不多。

    他睁开眼，把左手指节往嘴里一送，咔地咬破。血涌出来，他没咽，而是用这股痛劲把涣散的神识拽回来。掌心纹路猛地一震，地底的嘶鸣又弱了几分。

    洛九璃靠在石壁上，左肩塌着，冰丝缠了一圈又一圈，可血还是从布条底下渗出来。她盯着屏障的裂痕，那是她刚才用寒气凿出来的，现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她知道，只要苏砚再咳一次血，夜无殇就会分神半息。那半息，就是机会。

    她抬手，把冰丝绕到喉前，轻轻一划。

    血喷出来的时候，她没躲。她任由那股温热顺着脖颈流下，染红衣领，身体慢慢往下滑，像是撑不住了。眼角余光扫过夜无殇——他的视线果然偏了一瞬。

    就是现在。

    她猛地将右手拍向屏障裂痕，最后一丝寒气顺着掌心冲出。冰晶在裂缝里炸开，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整道屏障晃了晃，裂纹多了两道。

    夜无殇察觉时已经晚了。他抬手要压，可苏砚那边的血符突然亮了一下，逼得他不得不回头。

    洛九璃没停。她抓起地上一块碎石，狠狠砸向自己的左肩。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可经脉里的寒气却因此冲破阻滞，顺着臂骨直冲掌心。她五指一张，冰丝再度甩出，不是攻击，而是缠向自己刚才留下的裂痕。

    冰丝入缝，寒气灌注。裂痕扩大了一寸。

    萧千绝趴在地上，胸口那张烧黑的禁录纸还在蠕动。他伸手去摸，指尖刚碰上，纸角就割破了皮。血渗进去，纸面微微鼓起，像是吸饱了。

    他想起家族藏书阁最底层的禁术卷——“燃血启灵”。以血为引，点燃残烬中的本源，短暂冲开封锁。代价是经脉焚毁，轻则废功，重则毙命。

    他咧了下嘴，不知道算不算笑。

    他抬手，撕开胸前的衣襟，露出旧伤。那是上个月在边关留下的，刀口已经结痂，可一扯就裂。血流出来，他用手抹开，涂在掌心那张残纸上。

    纸吸了血，开始发烫。

    他闭眼，低声念出那句誓词：“萧家之誓，不退不让。”

    话音落，掌心骤然爆燃。那火不是红的，是黑的，带着焦臭味，顺着经脉往里烧。他整条右臂瞬间抽搐，骨头发出脆响，可他没松手。

    残纸在火中卷曲，最后化成一道黑光，钻进他掌心。

    他猛地抬头，视线模糊，只能看到苏砚的背影。他撑地起身，膝盖一软，又摔了一次。第二次才站起来。

    他踉跄着往前冲。

    夜无殇终于察觉不对。他转身，抬手就是一道黑刃，直劈洛九璃后心。

    洛九璃正在催动寒气，根本来不及躲。

    萧千绝扑上去的时候，已经没了思考。他整个人撞过去，肩头被黑刃贯穿，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可他没停，借着冲势，把手里那张只剩灰烬的残纸拍进洛九璃掌心。

    洛九璃愣了一瞬。

    残纸沾了她的血，又混着萧千绝的黑焰，瞬间燃起一道幽蓝火光。她没犹豫，抬手就把这团火按进屏障裂痕。

    轰——

    冰与火在缝隙里炸开，屏障剧烈震颤，裂开一道仅容一掌通过的口子。

    她吼出来，声音撕裂：“刻印同源，命火不熄！”

    三个掌心同时发烫。

    苏砚的手背青筋暴起，灰败的纹路突然泛起一丝金红。他感觉到了，那股断掉的回路，重新接上了，虽然只有一瞬，但确实通了。

    地底的吼声戛然而止。

    夜无殇脸色一变，抬手要掐断这股连接。可苏砚的血符猛地一涨，金红光柱从地缝冲出，逼得他后退一步。

    就这一瞬，够了。

    苏砚的意识却在往下沉。他看见自己小时候蹲在铁匠铺后院，手里拿着一块烧红的铁片，师父在旁边喊：“别松手！铁不烧透，不成利刃！”

    他没松。

    现在也不会松。

    可他的手指已经开始发麻，插在地缝里的右手，指节一寸寸失去知觉。他想用力，可肌肉像被抽空了，连握拳都做不到。

    洛九璃的屏障只裂了一瞬，火熄了，冰也化了。她还想再试，可寒气已经枯竭，掌心只剩冷汗。

    萧千绝靠在石壁上，肩头黑刃还在，他拔不出来，也不敢拔。他看着苏砚的背影，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撑住……再撑一下……”

    夜无殇站定，抹去嘴角黑血，双掌缓缓抬起。背后的残魂再次蠕动，一缕缕黑气缠上他的手臂，皮肤开始龟裂，渗出暗红血珠。

    “你以为，连上就能赢？”他低声道，“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左手一抓，空中浮现一道虚影——是苏砚的刻印纹路，可那纹路正在崩解，一条条青金线从皮肉里剥离，像是被无形的手硬生生扯出来。

    苏砚瞳孔一缩。

    那是他自己的刻印，正在被剥离。

    夜无殇冷笑：“你改写阵法，我就改写你的命格。你不是要重新定义？好，我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刻印，如何变成我的钥匙。”

    苏砚没说话。他低头，看着自己插在地缝里的手。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指缝干裂，可他还插着。

    他抬起左手，慢慢握紧。

    掌心传来一丝温热，那是三人刻印回路最后的余温。

    他忽然笑了。

    不是因为赢了。

    是因为他还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