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不在乎永恒
类别:
都市言情
作者:
靓戈字数:6879更新时间:25/07/25 13:41:28
张牟的行动迅如雷霆。他一边用沉稳的声音安抚着濒临崩溃的张昊,一边眼神示意金戈。金戈心领神会,几乎是半强迫地将瘫软的张昊扶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张昊的身体僵硬冰冷,像一具失去提线的木偶,只是死死捂着自己的袖口,眼神溃散,嘴里不断发出无意识的、破碎的呓语。
“小海,给你张大哥倒一杯热开水。”金戈的声音极力维持着平稳,但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金戈转向父母,眼神凝重:“爸,妈,你们陪黄琳进去坐坐,这里……有我和张牟哥。”
金银和吴珍嘴唇翕动,终究没说什么,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左一右搀扶着几乎站立不稳、神情恍惚的黄琳,慢慢走向里屋。
黄琳像一个失魂的木偶,任由他们搀扶,只是在经过沙发时,目光空洞地扫过张昊那只死死捂着袖口的手,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
客厅里只剩下三个男人,空气仿佛凝固的冰。窗外的海风呜咽着拍打玻璃,像是遥远地方传来的悲鸣。张牟没有立刻盘问张昊,他走到窗边,掏出手机,压低声音快速拨打着电话,联系他在市局的同事,简洁清晰地通报着刚发生的命案和地点,要求立刻封锁现场、控制相关人员。他每一个指令都精准、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金戈坐到张昊身边,沙发因为张昊的颤抖而微微震动。
金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尽量放缓了声音:“昊子,看着我。”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穿透了张昊混乱的恐惧屏障。
张昊像是被这声音刺了一下,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助和绝望的泪水。
“金……金老师……”他嘴唇哆嗦着,声音破碎不堪。
“告诉我,”金戈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像一块投入惊涛中的磐石,目光紧紧锁住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字,都不许漏掉!”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一切谎言和伪装,直抵真相的核心。
张牟打完电话,也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金戈身后,那双锐利的鹰眼如同探照灯,捕捉着张昊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任何谎言都无法在这样的目光下遁形。
张昊的视线在金戈和张牟之间惊恐地游移,巨大的心理压力如同两座大山,压得他几乎窒息。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渗血的月牙印。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里,他挣扎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几下,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彻底的崩溃,断断续续地开始了叙述:
“是……是王强……他打电话……叫我去的……说……说公司顶楼……有重要东西给我看……关于……关于金老师您……和黄老师的事……”他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悔恨,“我……我去了……他站在天台边……背对着我……风很大……吹得他衣服哗哗响……”
张昊的声音带着梦魇般的颤抖:“他……他突然转过身……眼睛红得吓人……像疯了一样!他指着下面……说……说金老师您毁了他的一切……说黄老师本来应该是他的……他活着没意思了……要跳下去……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让您……您和黄老师这辈子都背上愧疚……”
他猛地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呜咽,“我……我吓坏了……冲过去想拉他……他……他猛地推开我!力气好大!我……我被他推得往后趔趄……本能地……本能地伸手想抓住什么稳住……就……就推了他胸口一把……”
“然后呢?!”张牟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穿透灵魂的力度。
“然后……”张昊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眼中只剩下巨大的、空洞的恐惧,“他……他好像没站稳……脚下一滑……身体向后一仰……就……就从我眼前……掉下去了……”
他猛地抱住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哀嚎:“我不是故意的!金老师!张警官!我真的不是想推他下去!我只是想稳住自己!我只是想拉住他!我看着他掉下去……那么高……我……我吓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怕啊!我怕说不清楚!我怕坐牢!我怕这辈子都完了!”
他猛地抬头,绝望地抓住金戈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我……我就……我就跑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死了……我推了他……他掉下去了……是意外……是意外!对!是他自己没站稳!是他自己要跳的!是自杀!我只能说他是自杀!我只能这么说啊!金老师!您信我!您要信我啊!”
他语无伦次地嘶喊着,全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眼神里充满了溺水者般的绝望祈求!
真相,带着血淋淋的残酷,终于被撕开了伪装的口子。张昊的恐惧、懦弱、瞬间的过失和随之而来的巨大谎言,像一幅沉重而扭曲的画卷,在惨白的灯光下彻底摊开。金戈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低头看着张昊死死抓住自己胳膊的手,那只手的袖口上,那抹刺目的暗红血迹,此刻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是他,这个自己寄予厚望、视为得意门生的年轻人,在那一刻,选择了逃避和谎言,将一场本可厘清的意外过失,推向了更深的黑暗深渊!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痛心、失望和沉重责任感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张牟的脸色铁青,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张牟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消化这残酷的转折,随即猛地转身,再次拿起手机,声音低沉而急促地对着话筒说道:“老刘,情况有变!重点查天台的监控!特别注意坠楼前几分钟!另外,立刻派人去张昊家,控制他出事时穿的所有衣物!尤其是袖口!对!要快!”
张牟挂断电话,回头看向蜷缩在沙发上崩溃痛哭的张昊,眼神复杂,既有职业性的冷峻,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他走到张昊面前,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力量:“张昊,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关乎你的未来!隐瞒和撒谎,只会把你推向更深的悬崖!明白吗?”
张昊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惊恐地看着张牟那张刚毅而严肃的脸庞,又转向旁边沉默不语、眼神沉痛的金戈。客厅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海风拍打窗户的呜咽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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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没有立刻说话。他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懋冈市滨海镇的夜色被远处的霓虹灯染上了一层迷离而诡异的紫色。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堤岸,发出沉闷而永恒的轰响,那声音此刻听来,却像是命运沉重的叹息。他背对着客厅里令人窒息的沉默,肩膀绷得笔直。
过了许久,久到张昊的抽泣都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哽咽,金戈才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疲惫和痛惜。他重新走回沙发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瘫软在沙发上的张昊平齐。
“昊子,”金戈的声音很轻,却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寂静的客厅里激起清晰的涟漪,“看着我。”
张昊像是被这声音牵引,艰难地抬起布满泪痕和恐惧的脸。
“你害怕,对吗?”金戈直视着他躲闪的眼睛,目光温和却不容回避,“怕担责任,怕前途尽毁,怕背上杀人犯的恶名,怕你父母绝望的眼神?”
他一字一句,清晰地戳中了张昊内心最深的恐惧。
张昊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眼泪又汹涌而出,他用力地点着头,喉咙里发出呜咽。
“我也怕。”金戈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切的共情,“我怕我的学生,在最该挺直脊梁的时候,选择了弯腰逃避。我怕一个本可以勇敢面对、承担责任的灵魂,因为一时的懦弱,而永远沉沦在谎言和愧疚的泥潭里,再也无法抬头挺胸地站在阳光下!”
他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你推他那一把,是意外!是你在紧急情况下的本能反应!这和你主动害人性命,有着天壤之别!法律会衡量这一点,人心也会看到这一点!但是……”
金戈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直刺张昊的灵魂深处:“你之后的选择呢?昊子!你选择了什么?你选择了掩盖!选择了用一个更大的谎言去包裹那个瞬间的过失!你选择了让一个生命不明不白地逝去,让他的家人永远活在猜疑和痛苦里!你选择了让真相蒙尘,让你自己的良知永远背负着沉重的枷锁!你选择了让所有关心你、信任你的人,包括我,陷入无边的失望和痛心!”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敲打在张昊的心上,也回荡在寂静的客厅里。
张牟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眼神深邃。他知道,金戈此刻所做的,是比任何警察的讯问都更深入灵魂的拷问。
“你告诉我,”金戈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是痛心到极致的疲惫,“当你说出‘他是自杀’这几个字的时候,当你在我们面前扮演那个被惊吓到的目击者的时候,你的心,真的能安宁吗?夜晚闭上眼睛,王强坠落的瞬间,他最后那个惊恐的眼神,真的不会在你眼前一遍遍重演吗?那袖口上的血,真的能用谎言洗得干净吗?”
金戈的手,带着灼人的温度,猛地指向张昊那只死死捂住的、沾染了暗红的袖口!
“啊!”张昊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猛地缩回手,仿佛那袖口变成了噬人的毒蛇!巨大的心理堤坝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他再也承受不住内心那日夜啃噬的恐惧和愧疚的巨压!他“噗通”一声从沙发上滑跪下来,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死死抱住金戈的腿,像一个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抽搐!
“金老师……对不起!对不起啊!”他涕泪横流,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彻底的悔恨和崩溃,“是我!是我推了他!是我害死了他!我不是人!我该死啊!可我……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怕坐牢!我怕我爸妈受不了!我怕所有人用看杀人犯的眼神看我!我怕这辈子都完了!金老师!您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现在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张昊的哭喊声,在客厅里回荡,充满了绝望的哀求,像一只濒死的幼兽!
金戈没有推开他,任由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学生,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抱着自己的腿痛哭流涕。他伸出手,带着一种沉重的、近乎悲悯的力量,轻轻放在张昊剧烈颤抖的肩膀上。那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去,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沉重。
“知道错了?”金戈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穿透迷雾的钟声,“那就站起来!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
张昊的哭声猛地一窒,抬起泪眼模糊的脸,茫然又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看着金戈。
“擦干你的眼泪!”金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力量,“站起来!跟我走!”
“去……去哪里?”张昊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
金戈的目光越过他,看向站在一旁、神色凝重的张牟,然后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道:“去你该去的地方!去承担你该承担的责任!去面对你该面对的真相!去公安局,把刚才对我说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告诉警察!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告诉他们你不是故意的,但也绝不逃避你那一推带来的后果!告诉他们,你撒了谎,现在你要把它纠正过来!用你剩下的所有勇气和诚实,去弥补你犯下的错!”
金戈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张昊混乱一片的脑海中炸响:“只有面对!才能得到救赎!只有诚实!才能换来宽恕!也只有这样,你才对得起王强那条逝去的生命!才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才对得起所有关心你的人!明白吗?!站起来!”
张昊呆呆地看着金戈,看着他那双充满了痛惜、失望,却又燃烧着坚定信念和一丝不肯放弃希望的眼睛。那眼神像黑暗中的灯塔,穿透了他灵魂深处厚重的恐惧迷雾。一股微弱却前所未有的力量,如同冰封河面下的暗流,开始在他绝望的心底涌动。他颤抖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双手撑住冰冷的地板,一点点,艰难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尽管双腿还在剧烈地打颤,尽管脸上依旧涕泪纵横,但他的腰背,在金戈那如炬目光的注视下,第一次,艰难地挺直了一丝。
张牟走上前,拍了拍张昊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走吧,张昊,我陪你去。记住你金老师的话,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张昊用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那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他最后看了一眼金戈,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恐惧、悔恨,还有一丝被强行唤醒的、微弱的决然。
金戈看着张牟带着脚步虚浮却不再瘫软的张昊走出家门,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他缓缓走到里屋门口。黄琳蜷缩在母亲吴珍的怀里,无声地流着泪,肩膀微微耸动。金银坐在一旁,眉头紧锁,沉默地抽着烟。看到金戈进来,黄琳抬起红肿的眼睛望向他,那眼神里充满了询问、悲伤,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金戈没有立刻解释,只是走过去,轻轻地、无比珍重地将她拥入怀中。他感觉到她身体瞬间的僵硬,然后是无法抑制的颤抖。他收紧了手臂,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温暖她冰冷的手。
“没事了,琳琳。”金戈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拂过寒夜的风,“张昊……他去面对了,去承担他该承担的。真相……很快会大白的!”
黄琳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胸膛,温热的泪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襟。那泪水里,有为逝去故人的悲伤,有对残酷现实的无力,也有对身边这个男人深沉爱恋和依靠的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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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窗外,懋冈市的天际线从深沉的墨蓝,渐渐透出鱼肚白的微光。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岸礁,声音在黎明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永不停歇的命运鼓点。
当手机铃声骤然划破室内的沉寂时,所有人都惊得一震。金戈迅速接通,是张牟打来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但异常清晰:“戈子,都清楚了。天台监控拍到了关键画面,虽然角度有些偏,但能清晰看到张昊是被王强先猛力推开,他踉跄后退时本能地伸手推挡,正好推在王强胸口。王强当时情绪极度激动,本就站在天台边缘,脚下失稳,重心后仰……坠楼是瞬间发生的。张昊的口供和监控、现场勘查完全吻合。他……是过失致人死亡,加上后续的谎报案情。但自首情节明确,认罪悔罪态度……非常彻底。检察院那边初步意见,会充分考虑这些因素。”
金戈静静地听着,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看了一眼身边紧张望着他的黄琳和父母,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沉声说:“哥,辛苦了。”
“另外,”张牟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我们在王强办公室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些加密文件……指向余匕。还有他和牟咖、朱熹等人近期频繁联系的记录。看起来,他死前……确实在策划一些针对你和黄琳的事情。具体内容还在深挖。这个案子……水比我们想的要深。”
余匕!这个名字像毒蛇的信子,在金戈心头舔过,带来一阵冰冷的寒意。果然!那个如同跗骨之蛆的阴影,从未真正远离!但此刻,这消息带来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冰冷的愤怒和必须彻底了断的决心。
“知道了。哥,盯紧这条线。”金戈的声音冷冽如刀。
挂断电话,金戈将张牟的话转述了一遍。客厅里陷入一片沉默。过失致人死亡……自首……轻判的可能……余匕的阴影……这些信息交织在一起,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黄琳靠在金戈肩头,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她知道,王强的死,无论原因如何,终究是一场悲剧;张昊的未来,也因为一个瞬间的过失和懦弱的选择,被彻底改变。而余匕那潜伏的恶意,更是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最终,法院的判决在几个月后尘埃落定。张昊过失致人死亡罪成立,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考虑到其自首、悔罪态度彻底、被害人王强自身存在严重过错(威胁及先行推搡行为),以及案件的特殊背景,法庭给予了最大限度的宽宥。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宣判那天,金戈和黄琳都去了。张昊穿着看守所的号服,站在被告席上,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但眼神却不再像最初那样空洞绝望。当听到“缓刑三年”的判决时,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旁听席上的金戈,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那眼泪里,有悔恨,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获得救赎可能性的感激。他对着金戈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他知道,如果没有金戈在绝望深渊中的那一声断喝和坚定的指引,他此刻面临的,将是完全不同的、冰冷的铁窗生涯。
走出庄严肃穆却又令人窒息的法院大门,外面阳光刺眼。金戈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黄琳微凉的手。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沿着种满高大梧桐树的人行道慢慢走着。法院的阴影被抛在身后,但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法槌敲击的余音和命运转折的沉重。
“结束了?”黄琳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飘忽,更像是在问自己。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
金戈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他捧起她的脸,指腹温柔地拂过她眼底淡淡的青影,目光深邃而坚定:“对王强和张昊来说,一个段落结束了。但对我们来说,”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生活还在继续,挑战也从未停止。余匕那条毒蛇还在暗处,牟咖那些人也不会安分。教育这条路,从来都不是平坦大道。”他望向街道尽头车水马龙的喧嚣,懋冈市在阳光下焕发着勃勃生机,“但你看这座城市,琳琳,它每天都在新生。我们的学校,我们的讲台,就在那里。那里有求知的眼睛,有懵懂的希望,有等待我们去点亮的心灵。这才是我们真正要在乎的‘永恒’——不是虚无缥缈的长久,而是在孩子们心里种下光、种下善、种下面对一切的勇气和担当的瞬间!那一个个被点亮的瞬间,汇聚起来,就是推动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真正的永恒之力!”
黄琳怔怔地望着他,看着他眼中那如同磐石般不可动摇的信念和如同大海般深沉的爱意。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温暖而坚韧的金边。连日来积压在心底的沉重阴霾,似乎被这目光和话语撬开了一丝缝隙,有微光透了进来。她反手紧紧握住金戈的手,十指相扣,仿佛要将彼此的力量融合在一起。是啊,逝者已矣,犯错者已受到惩戒,而生活,终究要向前。他们的战场,在校园,在讲台,在那些需要引领的年轻生命之中。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属于教师的、温柔而坚韧的光芒。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重新凝聚起来的力量。她主动拉起金戈的手,朝着前方,朝着他们共同坚守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然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街角,一辆不起眼的灰色旧轿车静静地停在梧桐树的阴影里。车窗贴着深色的膜。车内,一双阴鸷如同秃鹫、充满了刻骨怨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金戈和黄琳相携离去的背影。那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棱,仿佛要将那和谐温暖的身影彻底洞穿、冻结、粉碎!余匕那张在阴影里显得愈发扭曲的脸,缓缓扯出一个无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他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一下下地敲打着方向盘,发出沉闷而充满恶意的笃笃声。
金戈……黄琳……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阳光下的笑容,还能维持多久?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那无声的诅咒,如同最粘稠冰冷的毒液,在阴暗的车厢里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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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读者朋友】
1.这是《不在乎永恒》的落幕之章节,是本书的终章,而不是故事的终章!
2.《不在乎永恒》的姐妹篇正在酝酿中,有望于今年寒假期间推出,敬请书友们届时光临棒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