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终极阴谋

    暴雨像发了疯，豆大的雨点砸在教学楼玻璃上，噼啪作响，如同无数只手在拼命拍打。金戈僵立在走廊冰冷的阴影里，后背紧贴着墙壁的瓷砖，寒意透过薄薄的衬衫直往骨头缝里钻。余匕那个无声的狞笑，像淬了毒的冰锥，深深扎进他的脑海，反复搅动！血色的便利贴算什么？那不过是毒蛇吐信前喷溅的毒涎！真正的獠牙，下一次会咬向谁？琳琳？张昊？还是他小心翼翼护持着的、刚刚有了点星火燎原势头的教育改革？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走廊深处消毒水混杂着雨腥气的味道呛得喉咙发紧。不能慌！前世倒在血泊里的冰冷和无力感，在这一刻化为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每一根神经。这一世，他不再是那个毫无防备的猎物！

    “金老师？金戈！”一个清脆的声音穿透雨幕的喧嚣，带着点担忧。是李佳，隔壁班的语文老师，她撑着把湿漉漉的伞刚从楼梯口拐上来，伞尖还在滴着水。“站这儿干嘛呢？脸色这么差，跟被雷劈了似的。”她半开玩笑地走近，明亮的眼睛在金戈苍白的脸上扫了扫，玩笑话也收了回去，“真不舒服？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金戈瞬间调动脸上所有的肌肉，挤出一个他自认为还算自然的笑容，甚至抬手用力搓了把脸，把残余的惊悸狠狠揉散：“没事！刚在想一个教学难点，有点入神了。”他故作轻松地指了指窗外，“这鬼天气，真够呛！走吧，快上课了。”他率先迈开步子，脚步刻意踩得重了些，仿佛要把刚才走廊深处那跗骨之蛆般的黑影彻底踏碎。

    办公室明亮的白炽灯光线刺得他眼睛微微发酸。推开门，一股混杂着咖啡香、粉笔灰和雨天特有潮湿气的暖流扑面而来，驱散了些许他骨子里的寒意。几个没课的老师正凑在一起，围着崔丽新买的便携小电扇嗡嗡吹风，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哎呦，听说了没？昨天咱校门口那条路，积水都快淹到小腿肚了！有个送外卖的小哥，电瓶车直接熄火趴窝，急得差点没当场表演个水上芭蕾！”吕玉明推了推眼镜，说得绘声绘色。

    “这算啥！”张海捧着保温杯，一脸“我见多识广”的表情，“我家楼下那才叫壮观，垃圾桶都给冲跑了俩！环卫大爷早上骂骂咧咧找半天！”

    “啧啧，这雨再下下去，我看咱们都能直接划船来上班了！”陈桂枝笑着接口，转头看见金戈进来，“哟，金老师，你刚才在走廊发什么呆呢？脸白得跟纸似的，李佳还担心你是不是淋病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同事间惯常的关切和一点点好奇。金戈的心猛地提了一下，脸上却迅速堆起无奈的笑，走到自己靠窗的座位放下教案：“别提了！刚才在走廊，一个炸雷差点就在头顶劈开！吓得我魂儿都飞了一半！你们没听见？”他一边说着，一边拉开椅子坐下，顺势拿起桌上批了一半的作业本，动作流畅自然，手指却暗暗用力，指甲在硬壳封面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听见了听见了！轰隆一声，我杯子里的水都晃出来了！”李林颖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金老师胆子不小嘛，站走廊上硬扛天雷？”

    “谁扛得住啊！这不是没地方躲嘛！”金戈笑着摇头，低头翻开作业本，目光落在字迹上，心思却早已飘远。余匕……这条毒蛇已经游进了他的领地，正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他必须比对方更快！更狠！

    手机在裤兜里轻轻震动了一下。金戈借着桌面的掩护摸出来，迅速扫了一眼。是琳琳发来的微信：“大笨蛋，雨太大，中午别出去买饭啦！我带了双份爱心便当，老地方等你！[爱心]”

    简简单单几个字，像带着阳光的温度，瞬间熨帖了他心底最冰冷的角落。他几乎能想象出黄琳说这话时微翘的嘴角和亮晶晶的眼睛。他飞快地敲了几个字：“遵命！保证光盘！等我！”发送成功，指尖停留在屏幕上，那温暖的笑意却一点点凝固。余匕……如果这条毒蛇敢把獠牙伸向琳琳……金戈眼底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暴戾，握紧的拳头骨节泛白。不！绝不允许！

    下课铃尖锐地划破了上午的沉闷。金戈收拾教案，刚走出教室门，一个身影就敏捷地跟了上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气息。“金老师！金老师！”是张昊，他校服外套的袖子挽到手肘，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点探究和担忧。

    “怎么了，张昊？”金戈放缓脚步。

    张昊挠挠头，压低声音：“老师……刚才在走廊上……我好像……看到您了。就那个大雷劈下来之前……您好像……在看什么？”少年犹豫着，似乎在斟酌用词，“您脸色特别吓人……是有什么事吗？还是……我眼花了？”他清澈的目光直直地看过来，带着一种纯粹的信任和关心。

    金戈心中微微一凛。这孩子，观察力竟如此敏锐！他面上不动声色，抬手自然地拍了拍张昊的肩膀，力道带着安抚：“哦，那个啊。”他故意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说，“还不是让你们昨天的周测卷给气的！好几个重点反复强调过，结果还是错得千奇百怪！我当时正想着怎么‘收拾’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呢，结果好嘛，老天爷先给我来了个下马威！直接一道雷劈下来，把我那点‘杀气’全给劈没了！”他故作无奈地摊摊手。

    张昊愣了一下，随即噗嗤笑出声，肩膀也放松下来：“哈！原来是这样！吓我一跳！老师您这表情管理也太到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去找谁决斗呢！”少年人的担忧被这个合理的“解释”轻易化解了，他笑着挥挥手，“那我先回班啦老师！您别气，下次我们肯定考好！”

    看着张昊轻快跑远的背影，金戈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沉了下去。决斗？不，这比决斗更凶险百倍。他需要帮手，可靠、有力、且能出其不意的帮手。

    午休时间，雨势稍歇。金戈避开人群，快步走向行政楼后面那个僻静的小花坛。这里被高大的冬青树丛半包围着，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一个穿着深色夹克、身材挺拔的男人已经等在那里，背对着他，正低头看着手机。正是他大哥，张牟。

    “哥！”金戈快步上前。

    张牟闻声转过身，一张棱角分明、带着职业性警觉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上下打量他：“这么急吼吼地叫我过来，出什么事了？电话里神神秘秘的。”他敏锐的目光在金戈脸上停顿片刻，“脸色不太好。工作压力太大？”

    金戈摇摇头，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余匕出来了。”

    张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锐利如鹰：“余匕？那个因为教育工程贪腐进去的？他出来了？什么时候的事？”作为刑警，他对这个名字绝不陌生。

    “具体时间不清楚，但我确定是他！昨晚，就在我们教学楼，他给我留了张带血的便利贴，写着‘惊喜开始了’。”金戈语速很快，每一个字都像浸着冰渣，“就在刚才，我在走廊尽头，亲眼看见他了！对着我笑……那笑容，哥，纯粹是疯子！”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再次嵌入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张牟的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表情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快速消化这爆炸性的信息，然后才沉声开口：“他想报复你？因为你当年举报他，导致他身败名裂入狱？”

    “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别的理由。”金戈的声音有些发涩，“他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亡命徒！哥，我担心他不仅仅冲我来，琳琳，我的学生，甚至学校……”他顿住，没有说下去，但眼底的焦灼足以说明一切。

    张牟拍了拍他的胳膊，力道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别慌！冷静点！这事性质变了，不再是简单的骚扰威胁。”他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确认无人，“第一，你这段时间，上下班路线尽量别固定，跟黄琳一起走，人多的地方安全。第二，你学校里有没有特别信任、嘴巴又严实的人？保安或者后勤的？”

    金戈立刻想到后勤处的老赵，退伍老兵出身，为人耿直正派，和他关系不错：“后勤处的赵师傅，绝对可靠！”

    “好！”张牟果断点头，“私下找他聊聊，让他留意最近学校有没有混进来的生面孔，尤其是不该出现的地方，比如机房、档案室、甚至你们老师办公室附近。特别是晚上！余匕这种人，最擅长利用管理漏洞。第三，”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金戈，“你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一旦发现任何异常，哪怕只是一丁点不对劲的感觉，立刻给我打电话！别犹豫！明白吗？”

    “明白！”金戈用力点头，张牟的条理清晰和沉稳应对，像给他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兄弟俩又低声快速交流了几句细节，张牟才匆匆离开，背影很快消失在冬青树丛后。

    下午第一节没课，金戈匆匆扒拉了几口黄琳送来的爱心便当（那味道他此刻却尝不出多少滋味），就直奔教务处。他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测，需要尽快验证。推开教务处厚重的木门，里面只有两个老师在电脑前忙碌。负责学籍和成绩管理的王老师抬起头：“哟，金老师？有事？”

    “王老师，麻烦您一下，”金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是日常的请教，“我想查一下高三（7）班张昊上学期期末的原始成绩单存档，有点小问题想确认下。”

    “行啊，你稍等，我调下系统。”王老师是个和善的中年女教师，不疑有他，转过身熟练地操作电脑。金戈不动声色地靠近一步，目光落在她的电脑屏幕上。

    突然，王老师“咦”了一声，鼠标点得啪啪响：“怪了……这系统怎么又卡住了？反应这么慢？刚才还好好的。”她皱着眉，又尝试点击了几个模块，“登录也特别慢……奇了怪了，难道又是中心机房那边的问题？这破系统，三天两头出毛病！”

    金戈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攫住了他。他装作不经意地问：“经常这样吗？系统慢？”

    “可不是嘛！”王老师抱怨道，“就最近这一两个礼拜，隔三差五就抽风！慢得像蜗牛爬不说，有时候还莫名其妙弹错误窗口！报修了，信息中心那边的人来看过，说是服务器负载大，优化优化就好……我看啊，就是糊弄我们！”她没注意到，身旁金戈的脸色已经变得异常难看。

    “负载大？”金戈的声音有些发紧，“那……有没有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比如……病毒？”

    “病毒？”王老师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那不能吧？咱们这内网，防火墙等级挺高的。信息中心的人说排查过，没问题。”她终于调出了张昊的成绩页面，“喏，金老师，你看，是这个吧？”

    金戈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凑过去扫了一眼：“嗯嗯，是的是的，谢谢王老师！”他道了谢，几乎是有些僵硬地转身离开了教务处。走廊的灯光似乎都变得惨白而晃眼。系统异常……就在这一两周……正好是余匕出狱后开始活动的时间点！这绝不是巧合！

    余匕在监狱里蹲了那么多年，他哪来的本事动学校的核心系统？除非……他在外面有帮手！而且是对学校内部非常熟悉，甚至能接触到系统管理权限的帮手！这个念头让金戈不寒而栗。一个余匕已经足够危险，如果再加上一个隐藏在学校内部的鬼影……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他必须拿到证据！指向性的、无法辩驳的证据！金戈猛地想起学校后门那个小小的监控室。那里存放着校内主要通道和部分公共区域的监控录像硬盘。虽然系统可能被动了手脚，但原始录像数据或许还保留着蛛丝马迹！他立刻调转方向，脚步又快又急，皮鞋跟敲击在空旷的走廊瓷砖上，发出急促而孤独的回响。

    监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屏幕特有的幽蓝光线。负责安保的老孙正靠在椅子上打盹，电视里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金戈轻轻敲了敲门框：“孙师傅？”

    老孙一个激灵醒过来，看清是金戈，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脸：“哎呦，金老师！瞧我这……年纪大了，容易犯困。有事？”

    “孙师傅，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金戈脸上带着歉意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焦虑，“是这样，昨天傍晚下暴雨那会儿，我好像把一个挺重要的U盘掉在高三楼西侧楼梯口附近了，黑色的。想麻烦您帮忙看看那个时间段的监控，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哦哦！U盘啊！那得赶紧找！”老孙一听是老师掉了重要东西，立刻精神了，起身坐到主控台前，“昨天傍晚……几点左右？高三楼西侧楼梯口……我看看啊……”他熟练地调取对应的摄像头画面，开始回放。

    屏幕上，画面随着时间回溯快速闪动。倾盆的暴雨，模糊了玻璃窗，走廊的灯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摇晃的光斑。空荡的走廊，偶尔有学生或老师匆匆跑过的身影。时间一点点倒退……五点四十分……五点三十五分……五点三十分……

    金戈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突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显示：17:28:15。

    高三楼西侧楼梯的防火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戴着压得很低的鸭舌帽的身影，像一道融入雨夜的鬼魅，极其敏捷地侧身闪了进来！那人动作快得惊人，显然对监控探头的位置了如指掌，全程刻意低着头，帽檐的阴影和走廊本身因为暴雨天气而显得昏暗的光线，完美地遮挡住了他的面容。

    但金戈的血液在那一刻几乎要凝固！那个身影的步态，那种刻意隐藏却依旧透出的阴鸷气质……还有那身工装！他绝不会认错！就是余匕！

    更让金戈浑身发冷的是接下来的画面！余匕进来后，根本没有去寻找什么掉落的东西，也没有任何迟疑，而是径直朝着走廊尽头——那正是教务处所在的方向！快步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监控探头的视野边缘！

    “咦？金老师，你看到你U盘没？这人影……”老孙疑惑地指着屏幕，“穿工装的……是咱们后勤的人？这个点去教务处那边干嘛？”他显然没认出余匕，只觉得这人的行为有点奇怪。

    金戈喉咙发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勉强稳住声音：“没……没看到U盘。可能……可能记错地方了。谢谢您啊孙师傅，我再别处找找。”他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监控室，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余匕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什么简单的恐吓！他穿着后勤工装，目标明确地在这个暴雨的傍晚潜入教学楼，直奔教务处！系统异常……登录缓慢……服务器“负载过大”……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余匕，或者他那个隐藏的帮凶，已经成功地在教务处的核心系统里，埋下了东西！那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病毒！那可能是足以摧毁他所有改革成果、甚至引发巨大教育事故的致命炸弹！他究竟埋了什么？篡改成绩？泄露敏感学生信息？还是更恶毒的东西？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终于打响，喧嚣的人声如同潮水般从各个教室涌出，瞬间填满了走廊。金戈站在办公室窗边，看着楼下涌向食堂和校门口的学生，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一天结束后的轻松。然而这蓬勃的生气，此刻却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余匕埋下的“炸弹”，随时可能引爆，而爆炸的冲击波，首当其冲的，很可能就是这些毫无防备的孩子！

    他猛地掏出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必须立刻找到张牟！必须立刻采取措施！教务处的系统，必须马上进行最高级别的安全排查！刻不容缓！

    就在他刚要拨出号码的瞬间，手机屏幕先一步亮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心头猛地一紧——是琳琳！

    他立刻划开接听，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琳琳？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黄琳那熟悉的、带着笑意的甜美嗓音。而是一个陌生的、明显用了某种变声器处理过的、冰冷扭曲得如同金属摩擦的电子音，一字一顿，带着刻骨的恶毒和嘲弄，清晰地钻进金戈的耳膜：

    “金老师……你的小女朋友……真香啊……”

    轰！

    金戈只觉得脑子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高爆手雷！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画面瞬间被炸得粉碎！只剩下那句恶毒的、电子合成的话在颅腔内疯狂回荡！

    “琳琳！”他失控地对着话筒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完全变了调，引来周围几个正要离开办公室的同事惊愕的目光。但电话那头，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的忙音。

    嘟嘟嘟……嘟嘟嘟……

    手机从他骤然失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重重摔在坚硬的地砖上，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如同他此刻濒临崩溃的心！窗外的天空，乌云翻滚，刚刚停歇片刻的暴雨，似乎正在重新积蓄着毁灭的力量，沉沉地压向这座滨海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