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弱点是谁呢
类别:
女生频道
作者:
炼狱装六天魔王字数:8119更新时间:25/07/31 02:07:14
雪斋的轿子吸噬死者怨灵膨胀如血色堡垒。
信长领悟雪斋已将自己变成邪神容器,必须摧毁这具腐朽躯壳才能终结诅咒。
当柴田胜家率精锐小队以命为价焚烧岩仓城的邪术刻印时,雪斋的力量骤然削弱。
信长直面轿中苍白的人形,在他得意召唤神降之即,将长刀刺入轿座底部裂痕。
轿子爆裂的瞬间,血雨中雪斋的尖啸化为癫狂大笑:“我已永存不灭!”
一切停息后,众人看到信长站在崩塌的废墟里,脚下只有一滩渐渐渗入地底的暗红血迹。
震天的厮杀声在平原炸裂开来,刀剑相撞与濒死的惨叫混成一片令人耳膜生痛的洪流,浓雾被冲天的杀气和刀光搅动得沸沸扬扬。雪斋麾下的兵卒眼中燃烧着毫无光泽的狂热,踩着同伴尚在抽搐的躯体,如潮水般持续冲击着织田军严密的阵线。
信长已不在那匹神骏的战马之上。纤薄的草鞋踩在粘稠冰冷的淤泥与温热血泊之上,足下每一触,都留下短暂清晰的足印。她周身迸发出令人心悸的凛冽锋锐,手中朱红色的长刀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道精准的弧光。挡路者的护甲连同比他们的躯干一并被整齐切开,如同农夫挥舞镰刀割倒的枯草。鲜血在刀尖泼洒出灼热的红雨,却在溅落到她黑底金边的阵羽织前,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震开。
她一路推进,直向远处那顶静静伫立于激烈旋涡中央的华丽轿子。这轿子如同一个活着的、吞噬血肉的节点,周围战斗越是惨烈,它的存在感就越发膨胀扭曲。轿子顶端的琉璃饰物映着血色战场的光,诡异地幽幽闪烁,每一次闪烁,似乎都把远处一个重伤者濒死的抽噎直接掐灭在咽喉里。
“主公!”一声嘶哑的呼救自身侧响起。信长眼角扫过,只见一名腹部被长枪撕裂的老兵正被两个眼珠浑浊的敌军士兵拖向那顶轿子。老兵挣扎着的双腿在泥地上划出两道断续的红痕,那双沾满泥血的双手徒劳地在地面抓挠。
信长手腕微不可察地一抖。斜刺里,一道朱色的流光骤然切入,掠过了那两个士兵的手腕。没有惨叫,只有瞬间的凝滞,仿佛时间停顿一瞬,随后两双拖着老兵的手无声地齐腕断落,连同他们脸上那混沌的狂热表情一并僵直坠落,与尘土融为一体。朱色长刀掠过的弧光冷冽地敛回信长身侧,快得如同从未离开过轨迹。
她俯身,染血的手指迅捷地压住老兵腹部狰狞翻卷的伤口。
老兵涣散的瞳孔因剧痛而猛烈收缩,又艰难地汇聚在她脸上。“……死…死气…吸…吸走了…”他胸膛剧烈起伏,破碎的呼吸间挤出断续的字,“轿子……是活的……”话语未落,喉咙里爆出一阵呛咳,血沫溅落在信长的手背上,温热黏腻。老兵眼中的微光彻底黯淡下去,身体猛地一沉。
信长的手并未立即离开。在老兵意识湮灭的刹那,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滑腻的气流,似有生命般,自老兵渐冷的躯体中逸出,以远超生者逃命的疯狂急速,投向那顶轿子。那股气流接触到轿身的瞬间,轿顶琉璃饰物猛地一震,光芒倏然大盛,猩红刺目,旋又飞快内敛。
她缓缓起身,目光凝聚在那顶轿子上。不是错觉。那华丽的外表下蠕动着一种东西。此刻她终于确认,雪斋那诡异的“不死”与掌控怨魂的力量,正是寄生于此!他必须亲自坐镇其中,如同盘踞在蛛网中央的毒蛛,整个战场的血腥怨气,最终都将汇聚流向他苍白的身体。而轿子本身,就是他那具脆弱腐朽躯体的延伸,是他囚禁邪神同时也是被邪神侵蚀占据的要命壳子。
要彻底终结这一切,别无他法,只有劈开这个不断膨胀的、以血供养的牢笼。
信长抹掉脸上沾染的湿热血迹,瞳孔深处那点冰寒的烈焰灼灼燃起,几乎与手中赤刀流逸的光芒融为一体,目光锁死那顶仿佛正在微微搏动的轿子。她脚下一步踏出,身下泥泞的红土仿佛骤然承受了万钧之力,留下一个清晰的、微微下陷的脚印。她整个人化为一道撕裂空气的漆黑疾电,目标只有一个——斩裂那华丽外壳下的腐肉!
沿途偶尔扑上来的零散敌军,甚至来不及看清那骤然欺近的黑影,便在那道附骨随形的赤色刀弧下支离破碎。如同飓风过境,势不可挡地犁向前方血色漩涡的核心。
就在她离轿子尚有数十步距离时,异变突生。
轰!
岩仓城方向猛然爆开一团巨大的、几乎点燃半边天穹的红紫火焰!那燃烧扭曲了视线,紧随而来的是一声震得整个战场都为之一颤的巨响。爆炸的冲击波裹挟着热浪和难以言喻的腥气滚滚席卷而来,即便相隔甚远,浓烈的焦糊味与人肉烧灼的恶臭已经钻入每个人的鼻腔。
那道贯穿夜色与大地的巨大光柱,就在这爆炸轰鸣的巅峰瞬间,骤然熄灭!仿佛支撑天地的巨柱轰然折断,天地间只剩爆炸后弥漫天际的余烬和一种骤然降临的死寂与虚无。
战场上所有的动作都出现了片刻的凝滞。那些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只有暴戾杀戮本能的雪斋士兵,脸上那层浑浊的狂乱如同被无形的抹布擦过。其中几个刚冲到信长近前的士兵猛地定在原地,眼中那噬人的红光潮水般消退,瞬间被一片空茫的恐惧所取代,仿佛刚从漫长的噩梦中被人粗暴地惊醒,却又不知身在何处。他们握刀的手在微微发抖。
几乎同一时刻,那顶华丽的、妖异的轿子,似乎内部结构发生了一次剧烈的坍塌。
“咔、咔、咔……”令人牙酸的脆裂声,如同冬日冰河开裂,从轿身内部清晰地传出来。支撑轿顶的精巧木结构出现肉眼可见的裂痕,精美的漆面如同干涸的土地,瞬间爬满了龟裂的纹路。整个轿子怪异地向内收缩了一瞬,随即仿佛被无形巨手扼住了脖颈,压抑着极致的痉挛,轿壁开始猛烈地起伏震颤。那层吸噬怨气后笼罩其上的、凝厚粘稠的血红光晕,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啃食,迅速变得稀薄、破碎、闪烁不定。轿顶琉璃的光芒急剧变幻,色彩从深邃的血红猛地褪为诡异的惨绿,又疯狂闪烁几下几近灰白。一股浓重到令人窒息的绝望与暴戾混合的气息从裂开的缝隙中喷涌而出。
轿子像一颗巨大的、坏死的心脏,被强行中断了供血,陷入临死前的疯狂跳动。
高处的制高点处,信长骤然停步。距离轿子已不足二十步。岩仓城方向巨大爆炸带来的震动尚在脚下土壤中隆隆回响,而眼前轿子突如其来的异变更加印证了她的判断——雪斋的力量根源正在被摧毁!
她敏锐地捕捉着这瞬间的变化。轿子膨胀与收缩的频率明显紊乱、失控。光晕的急速衰减和那抑制不住的巨大颤栗清晰地表明,轿中之人因那维系他力量的法阵被骤然破坏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撼动!
机不可失!信长足下力量瞬间爆发,身体前趋的刹那在地面上留下蛛网般的裂痕,整个人如同紧绷的巨弓射出的利矢,挟裹着撕裂空气的尖锐厉啸直扑那顶震颤不已的诡异之轿!
距离轿子仅剩十步!空气中弥漫的沉重恶念,粘稠得仿佛凝固的血液沼泽,足以使寻常人窒息疯狂。但信长周身燃烧着一股无形的锋锐意志,赤红色的长刀在她掌中嗡鸣震颤,刀光所及之处,那无形污秽的气息如同灼热的刀刃刺入冻结的黄油,凄厉尖叫着向两侧溃散奔逃。血色的雾障在刀光下撕裂出一道清晰的甬道,直通那轿壁上快速蔓延的狰狞裂痕。
“破!”
清叱声起,长刀骤然挥落。刀锋撕裂空气的尖啸竟压过战场喧嚣,瞬间斩在轿门之侧那道最为粗大的裂口!
铮!
震耳欲聋的金铁撞击声炸开!想象中轿壁碎裂的画面并未出现。一股巨大、沉凝如实质的反震之力沿着刀身汹涌传来。那被刀锋撕开的猩红光晕裂口深处,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急速凝结。赤刀剧烈震颤,刀身竟微微弯曲!信长握刀的手臂肌肉贲张,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整个人竟被那股汹涌的反冲之力硬生生顶退半步!
身后有厉风裂空!几只悍不畏死的雪斋士兵见信长受挫,从斜刺里猛扑而上,手中淬毒的长矛闪着幽光,直取她的后心与腰侧!他们眼中燃烧着的是野兽般纯粹的毁灭欲。
信长如脑后生眼,前冲受阻的身形竟借力不可思议地一顿、斜旋!赤红色的刀光在身周瞬间划出两道浑圆、急速扩大的圆环。没有硬碰硬的格挡,那两道刀环如同旋转的冰轮,带着柔韧的切割之意拂过扑来的敌人。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切割声中,率先扑近的几支长矛如腐木般被从中削断,矛尖带着幽光无力坠落。后续扑上的士兵收势不及,或被断矛刺穿,或直接撞上那两道看似柔和却蕴含切金断玉之力的刀环,胸甲裂开,惨叫着倒撞而出,喷出大蓬滚烫的血雨。信长并未回头,这迅捷的应变与杀戮似乎不过拂去一丝微不足道的尘埃。
然而,这短短分心的瞬间,前方的压力骤然倍增!
“呃…呃…呃……”低沉而怪异的呻吟,仿佛破风箱挣扎着喘息,自轿内传出。那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满足和难以言喻的腐朽。轿身裂口喷薄出的猩红雾气和轿顶不断明灭变幻的琉璃光骤然向内塌缩、凝聚!
“呵呵呵……”呻吟陡然扭曲变形,化为一连串压抑不住的低沉狞笑,在喧嚣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刺耳和粘腻,“信长……还是你来了…来得……正好!见证……神的降临吧!”
话音未落,整个战场的中心点骤然扭曲!
那顶破损的华丽轿子成了一个无比恐怖的核心旋涡!战场上所有刚刚死去的、来不及吸尽的、甚至弥留未绝的生命气息——它们包含的纯粹恐惧、怨毒、仇恨——如同受万磁吸引的铁屑,疯狂地涌向那顶不断发出异响的轿子!肉眼可见的血色、惨白、暗紫气流,混杂着濒死灵魂在意识湮灭前发出的无声尖啸,化作实质的、粘稠的湍流,从四面八方的地面升起、从倒毙的尸堆里渗出、甚至强行抽取重伤者最后一丝生机,汇聚狂流般扑向轿身裂开的罅隙!
轿子猛烈震动,那些龟裂的缝隙在疯狂涌入的怨力冲刷下,竟然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开始缓慢弥合!琉璃顶上的光芒已从混乱的闪烁变成一种纯粹的、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目的污秽血光!那光映亮了轿子周围数十丈的空间,空气在光芒中仿佛沸水般蒸腾扭曲,发出滋滋的令人作呕的灼烧声。轿子本身在光芒与怨力的漩涡中疯狂涨大,表面的华丽装饰剥落、变形,木质扭曲、膨胀、透出暗红内里,犹如一颗急速搏动、即将破茧而出的巨大血茧!一种无法形容的、糅合了所有负面情感与宇宙终极虚无的庞大邪恶感,正从这“茧”内孕育膨胀!
周围的织田士兵离得稍近的,被那旋涡边缘的意念扫过,立刻双目失神,面孔扭曲,不是疯狂地扑向同伴撕咬,便是浑身剧烈抽搐口吐白沫倒毙。远处没有被直接拖入旋涡的,也在这无边无际的恶意威压下瑟瑟发抖,手脚瘫软,意志几近崩溃!
“挡住!挡住那东西!”
“妖邪!是妖邪出世啊!”
“逃啊!快逃!”
混乱的哀嚎响成一片,织田军苦守的阵线开始松动。
信长身处旋涡正前方,承受的压力如山倒海倾!狂风卷动着粘稠恶意的气流,将她束起的长发拉扯得向后笔直飘飞,单薄的阵羽织猎猎作响,如同随时会被扯碎的旗帜。那股纯粹的邪恶意念疯狂冲击着她的心神,无数死者濒死的绝望嚎叫、滔天的怨毒诅咒强行钻入她的耳膜!皮肤下如同有无数冰针在疯狂攒刺,又似被滚烫的油泼过。更可怕的是那光芒中蕴含的邪恶意志,如同无数粘稠冰冷的触手,缠绕住她的灵魂,要将她拖入无底深渊,成为那邪神破茧而出前的开胃祭品!
剧痛撕扯着每一根神经,无边无际的负念如同粘稠的血浆包裹着她的意志,挤压着她最后的清明。灵魂仿佛被投入冰与火的炼狱,在绝对的冻结与焚毁间被反复拉扯。体内力量急速流逝。
“跪下…献祭…”无数重叠的恶念低语在脑中炸响。
“……臣服…融入…永恒…”诱惑的低语带着冰冷的死气。
眼前阵阵发黑,耳边似有尖针攒刺。
就是这一刻!信长染血的嘴角竟猛地一扯,竟是向上勾起了一个无比凛冽、甚至带着一丝疯魔意味的弧度!那双在漫天腥风血雨和扭曲光芒映照下的双眸,非但没有被那深渊吞噬,反而灼灼燃起!
在那癫狂力量的洪流冲击下,在那足以让山峦崩溃的邪神意志碾压下,信长体内某种更加暴烈、更加不可约束的力量反而被彻底点燃!就像沉寂万年的火山遇到了地心的引信。
她握刀的右手五指猛地收缩,骨节在重压下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要将冰冷的刀柄生生捏碎!那朱红色的长刀刀身骤然嗡鸣,原本清越的刀鸣此刻竟如同困兽被激怒时喉咙里发出的、压抑到极致后的沉闷咆哮!刀身不再是纯粹流转的寒光,而像是内部有滚烫的岩浆在沸腾!刀锋的尖端,竟真的凝聚起一点刺目、跳动、似实似虚的白炽光点!仿佛下一刻便要爆裂!
她看到了!在那团急速蠕动膨胀、令人作呕的巨大轿身“血茧”的癫狂律动之下,在它即将彻底成型、无可撼动的前一刹那!
所有的狰狞、所有的吸噬、所有怨力的汇聚,都在奔向同一个目标——轿子的内部核心!雪斋就在那混乱的中心,如同盘踞在蛛网中央的毒蛛,贪婪而仓促地吞纳着最后的能量。他的身体就是邪神意志降临人间所必需、所锚定的坐标!
在刚刚赤刀与轿身裂口轰然碰撞的瞬间!赤刀劈斩撕裂表层光晕的刹那,信长敏锐的感知透过力量的震荡,“看”清了!
那些被力量强行弥合的巨大裂隙内部,怨毒力量最浓郁的流动节点——如同血管最粗大的分叉点——就在雪斋此刻坐着的那个位置之下!那看似牢固的核心点底座,在吞噬整个战场怨魂之力形成的巨大能量潮汐反复冲击时,出现了瞬间的震颤,一道细微的、不自然的旧裂痕在那能量的洪流冲刷下短暂暴露!
机会只有一瞬!
就是这道缝隙!它并非外在攻击造成,更像是这邪术仪式核心节点本身在雪斋不计后果的疯狂榨取下、在力量被岩仓城釜底抽薪后强行弥合过程中的……唯一也是最大的弱点!
“啊啊啊——!”一声咆哮终于自胸腔深处炸裂,冲破无边恶念的阻碍,如同九天之上的怒雷劈落人间!
信长被巨大反冲震退的身形骤然止住!双足如同钉子般死死楔入被无数怨念能量侵蚀得如同烂泥的地面!全身的力量——躯壳内每一寸筋肉绷紧迸发的蛮横力量,骨血中燃烧的意志火焰,与手中赤刀那沸腾欲炸的白炽光点——融为一体!
“斩!!!”第二个字如雷炸开!
整个身体化为一道狂暴的怒焰!无视了那足以洞穿钢铁的恶念触手缠绕,无视了光灼烧皮肤的剧痛!她所有精气神凝于手中一点,那柄赤刀彻底被白炽的怒焰吞没!
没有招式的花巧,只有倾尽所有、凝聚成最致命一点穿透力而引爆的决绝冲刺!目标直指血茧之上那道刚刚显露、又被翻涌的怨毒能量重新欲掩未掩的底座裂隙!
白炽的怒焰贯穿时空,狠狠刺入那团蠕动血茧的根基!
时间仿佛在这一击下停止流动。
山呼海啸的战场厮杀声。
疯狂信徒的祈祷声。
怨灵尖啸声。
雪斋那充满疯狂快意的狞笑声。
……所有声音骤然消失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那柄白炽得如同太阳核心碎片的长刀刀锋,深深没入那团污秽血茧底座裂口的景象。
白炽与污秽。
锋锐与粘稠。
创造与吞噬。
两种截然相反、至极端的力量,就在刀锋刺入那裂痕最深处的瞬间,以一点为核心,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响。
只有无声的、毁灭性的绽放。
以刀尖为原点,纯粹、炽烈、蕴含暴烈破坏意志的白光如同滴落污浊油面的净水,又如同初升朝阳光芒刺透黑暗,瞬间爆发!刺目的光球急剧膨胀,狂暴地向四面八方撕扯开来!
轰——!!!
无声的爆炸化作实质的冲击波席卷战场!
那团由华丽轿子变异而来、蠕动膨胀的巨大血茧,在白光的冲击下脆弱得像被巨锤猛击的朽木!表面那无数狰狞的、流淌着怨力粘液的木质结构瞬间化为粉末!内里粘稠翻涌的、吸收了整个战场怨毒的血色暗流在极致的光明面前,如同被沸水泼洒的积雪,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蒸发成滚滚黑烟!支撑轿顶的精巧结构连带着那闪烁妖异光晕的琉璃饰品,在一息之内彻底化为齑粉!
刺目的白光充斥视野,短暂的失明让所有人都陷入停滞,旋即被那毁灭性的冲击气浪狠狠掀翻。
雪斋的笑声在白光撕裂他“血茧”外壳的瞬间便已化为一声无法形容的凄厉尖啸!那不是痛苦,而是某种超出生物极限的、被强行从最终饕餮盛宴的祭坛上拖拽下来的滔天暴怒与恐惧的混合体!
就在白光完全吞噬他腐朽躯体前的那一刻,那震裂苍穹的尖啸竟再度突兀转折!如同被强行掐住脖颈时最后一丝气息的怪诞变形!
“嗬……呵……哈哈哈——!!”
癫狂!狂喜!满足!带着一种近乎解脱般的疯狂快意,超越了死亡的界限!仿佛那足以焚灭肉身的毁灭之光,正是他期待已久的盛典终章!
笑声在冲天的白光和爆炸中疯狂盘旋了一瞬。
紧接着——
嗤啦!!!
如同万斤染血的破口袋被无形的巨力猛然撕碎!难以想象的粘稠暗红色的雨点从爆炸中心点向四周喷溅开来!那不是鲜血,更像是凝固了千万亡魂无尽怨念与诅咒的浓稠污秽!带着刺鼻的、如同无数死鱼内脏腐烂又浸透铁锈的恶臭,劈头盖脸地洒向周围残存的战场!
暗红的血雨落下,带着黏腻沉重的死气,雨点打在焦黑的木片和碎裂的铁甲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噗嗤声。
视野中的白光渐渐黯淡下去,只剩下战场边缘燃烧房屋投来的摇曳暗光。
一片死寂。
所有还活着的人,无论来自何方,此刻都如同泥塑木雕。他们死死盯着那爆炸的中心点。
那里没有废墟,也没有残骸。
之前那顶诡异的轿子仿佛从未存在过。连一块巴掌大的木头碎片都没有剩下。只有地面出现一个不深不浅的灼蚀坑洞。坑洞周围是被爆炸冲击波清空的一圈不规则的“干净”区域,连血污都荡然无存。
唯有坑洞中心,静静立着一个人影。
一身漆黑羽织的织田信长站在坑洞中央,脚下那摊散发着浓郁腥气的暗红色血迹如同一朵丑陋粘稠的地狱之花,正贪婪地向焦黑滚烫的土地深处渗去。
信长微微低着头,散落的发丝遮住了她大半面容,只能看见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坑洞边缘的士兵茫然地望着那滩快速渗入泥土中的血迹。死了?那个仿佛魔神再世的雪斋,那个掀起这场浩劫的源头,就这么……消失了?化为了这么一滩诡异的、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的血污?
恐惧正在慢慢消退,但一种更深的、源于未知的巨大不安却在无声蔓延。这死寂过于诡异。那些被邪力污染的士兵眼中浑浊的红光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茫然和呆滞。许多干脆放下了武器,如同行尸走肉般站在原地。唯有空气中弥漫的强烈血腥味和难以消散的恶臭提醒着众人片刻前的惨烈。
“……主公!”一声嘶哑的呼喊打破了死寂。是前田利家!此刻的他狼狈不堪,阵羽织破烂带血,脸上布满黑灰和干涸的血迹,但那双虎目中的焦急却异常清晰。他在远处爆炸的气浪中挣扎着爬起,连滚带爬地冲向坑洞边缘,扑跪在地。刚才那惊天动地的白光爆发时,利家目眦欲裂,以为自己将看到信长粉身碎骨。
信长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她依旧低着头,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仿佛沉浸在某种未知的情绪里。
利家不敢贸然靠近那诡异的灼坑和未干的血迹,只能焦急地望了一眼更远处同样挣扎赶来的柴田胜家和其他几名浑身是伤、摇摇欲坠的重臣。
柴田胜家一条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似乎已被重创。但他勉强支撑着身体,脸上满是血污,嘴唇翕动了一下,正欲开口。
就在这时,信长动了!
她猛地抬起头!
暗沉的光线下,她的侧脸轮廓如同冰冷的刀锋凿刻而成。她抬起头,视线投向远方黑暗的天际,投向那轮不知何时挣脱浓雾、冰冷悬在天穹的孤月!
“打扫战场!” 她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穿透稀薄的空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力量,不容置疑,甚至能刺穿耳膜直抵骨髓,“清点生者!收敛战殁!” 她的话语像是命令铁匠捶打滚烫的刀胚,每一字都蕴含着无言的沉重:“焚烧所有死者尸首!” 冰冷的指令在寒风中散开,“无论是…敌是友。”
众人心头一震。按常理,敌尸尚可弃之荒野,可友军尸身如此处理……
“一刻不停!”信长似乎瞥见了众人脸上闪过的疑虑与骇然。她猛然踏前一步,那只尚未完全拭去血迹的足靴重重踩进坑中尚未渗尽的粘稠血迹中心!
噗叽!
一种粘腻、沉闷、令人极度不适的声音从那滩污血中响起,仿佛无数蠕动的微小活物在脚下被无情践踏。
她踏着脚下那片腥滑粘稠,目光如同寒月照耀下凝固的冰刀,毫不留情地扫过四周每一个人的脸:“凡有沾染邪气的尸骸,半点不得入土!用火!用最烈的桐油,烧!彻!底!” 最后三个字是从齿缝中一点点挤出,每个音节都沾染着浓烈的血腥气息,“让那邪物……灰飞烟灭!”
死寂被彻底撕开。在织田信长踏碎脚下污血散发出的浓烈腥臭气息中,无人再敢对那冰冷的命令产生质疑。
“……遵命!”前田利家喉头滚动,第一个躬身嘶哑应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与绝对的信服。
柴田胜家和其余幸存的将领也如同解除了咒缚,纷纷低头躬身,一片喑哑而整齐的回应声在战场上蔓延开来:“谨遵主命!”
微寒的夜风自远处吹拂而来,将战场边缘的浓烟卷起,灰白的尘埃升腾于空中,缓缓遮蔽了黯淡的月光。
织田信长不再说话。她缓缓提起踩在血污之中的脚,鞋底沾满那种粘稠如油、腥气浓烈的暗红淤泥。
山风强劲,挟裹着残留的硝烟气息与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呼啸而过。她披散的长发在风中狂舞,如同夜色中招展的旗帜。她挺直背脊,独自立在焦黑灼热的坑洞中心。那姿态仿佛一座孤立无援的石像,又似一柄出鞘之后,即便敌人已退,锋芒也永不回敛的利刃。
她的目光越过混乱哀嚎的战场,越过士兵们蹒跚的身影,越过远方燃烧着微茫火光的城墙,投向一片更加深沉、仿佛亘古不变的黑夜深处。
远处残损的旗帜被风吹得噼啪作响,犹如一声沉重的叹息。
风掠过她的耳边,却仿佛带来一丝消散前的不甘嚎叫——“我已永存不灭!”
脚下,那摊渗入大地深处的暗红粘稠,似乎还在无意识地细微滚动了一下。
月光冰冷地洒在那张如淬火利刃般棱角分明的侧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