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百年剑鸣

    九幽寒潭上空，紫虹骤停。

    雪儿的身体悬浮在潭边，紫色眼眸冰冷地注视着下方。寒潭表面没有一丝波纹，宛如整块墨玉镶嵌在雪山之间。但在道眼视野中，这里沸腾着足以撕裂准圣的空间乱流。

    "终于到了。"紫眸女子控制着雪儿的手，轻抚怀中震颤不已的紫心剑，"解开封印后，本体就能吞噬界心，到时候..."

    "你休想！"雪儿的意识在识海中怒吼，却像笼中鸟般无力。

    女子不以为意，掐诀降落在潭边一块黑石上。石面刻着古老铭文，隐约可见"界心""禁地"等字样。她抬脚碾过那些文字，紫心剑自动飞出，在潭面上划出一个复杂符印。

    "开！"

    符印亮起妖异紫光，潭水开始旋转，很快形成直径百丈的漩涡。女子满意地点头，正要跃入，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

    十二道青色剑光如流星坠落，在地面炸出环形坑洞。烟尘中走出青冥剑宗众人，为首的宗主面色惨白，胸前插着半截断剑——正是诛圣剑阵的启动代价！

    "天道化身！"老者厉喝，"立刻离开那女孩身体，否则..."

    "否则如何？"女子讥笑，"诛圣剑阵只能用一次，你们现在不过是群残兵败将。"

    她随手一挥，狂暴的灵力浪潮将众人掀飞。宗主撞断三棵古松才停下，呕出大口鲜血。其他长老更是不堪，修为稍弱的直接筋断骨折。

    "宗主！"雪儿在识海中哀求，"快走！她要的是潭底界心！"

    可惜声音传不出去。女子冷笑一声，纵身跃入漩涡。冰冷潭水立刻包裹全身，压力之大让雪儿身体多处迸裂。但紫眸女子毫不在意，借助紫心剑指引，快速下潜。

    随着深度增加，光线完全消失。雪儿的眼睛开始流血，却在紫光笼罩下继续前行。约莫下潜千丈后，前方突然出现一抹蓝光——潭底到了！

    那是一个半球形空间，顶部由某种透明结界隔绝潭水。正中央悬浮着棱形水晶，内部跳动着蓝色火焰，正是玄灵界"界心"！而更令雪儿震惊的是，界心旁锁着一个人！

    "白师兄！"

    尽管那人白发如雪、面容枯槁，雪儿仍一眼认出是白辰。他被九条符文锁链贯穿身体，固定在半空，胸口延伸出的金光与界心相连，似乎在充当某种媒介。

    "很壮观吧？"紫眸女子控制着雪儿落在结界内，"用真圣做钥匙，也只有本体想得出来。"

    雪儿试图挣扎，却连一根手指都控制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白辰，紫心剑兴奋地颤抖着。

    白辰似乎感应到什么，缓缓抬头。那双曾经蕴含剑意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两个黑洞——眼剑已被挖出！但当"雪儿"靠近时，他干裂的嘴唇还是动了动：

    "柳...师妹...走..."

    这一声让雪儿灵魂震颤。前世记忆如决堤洪水，她终于完全想起自己是谁——不仅是雪儿，更是玄天宗柳絮！那个为救白辰甘愿赴死的傻姑娘！

    "别白费力气了。"紫眸女子掐住白辰下巴，"她现在是我的容器。"说着举起紫心剑，"多亏你另一半心剑，本体才能这么快找到界心。"

    白辰突然笑了，露出带血的牙齿："你...确定...那是...我的心剑？"

    女子一愣，随即脸色大变！她猛地低头看向紫心剑，发现剑身内部不知何时浮现血色纹路——那根本不是白辰的心剑碎片，而是他故意分离出的柳絮执念！

    "该死！中计了！"女子尖叫着要扔掉剑，却为时已晚。血色纹路如活物般蔓延，转眼覆盖整个剑身。紫光与血光交织，最终轰然炸裂！

    爆炸冲击让结界剧烈摇晃。雪儿趁机夺回部分身体控制权，踉跄着扑向白辰："师兄！"

    "小心后面！"白辰嘶吼。

    雪儿回头，只见紫眸女子虚影从烟尘中浮现，面容扭曲到极点："你们都要死！"她双手结印，整个结界开始收缩！

    千钧一发之际，潭水突然沸腾！无数剑气穿透水面，精准击中结界薄弱点——是青冥剑宗的人在外面攻击！

    "快！"宗主的声音透过裂缝传来，"界心净化需要载体！"

    雪儿不明所以，但白辰似乎懂了。他艰难地抬起枯瘦手臂，指向自己胸口："用...青锋...刺这里..."

    "不！"雪儿泪如雨下。她认出白辰指的是心剑位置，那是修士最致命的要害！

    "没...时间..."白辰剧烈咳嗽，金血从嘴角溢出，"剑鞘...给我..."

    雪儿颤抖着摸向腰间，却想起剑鞘早已融入体内。就在她绝望时，突然灵光���闪——发间的青锋剑穗！这是唯一跟着她转世的物件！

    扯下剑穗的瞬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细绳自动解体重组，竟化作三寸长的迷你剑鞘！雪儿不假思索地按向白辰胸口。

    "噗嗤！"

    剑鞘入肉的闷响让雪儿心脏停跳。但紧接着，耀眼金光从伤口迸发！白辰的身体如干涸的土地遇到甘霖，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更神奇的是，界心蓝焰顺着锁链流向剑鞘，渐渐变成纯净的白色！

    "不！！！"紫眸女子发疯似的扑来，却被突然出现的血色屏障弹开。

    白辰缓缓站起，锁链寸寸断裂。他黑洞般的眼眶"望"向雪儿："现在...合体..."

    雪儿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她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白辰眉心，同时念动《玄阴诀》最后一段——那是前世临死前，她偷偷记下的双修秘法！

    "以我玄阴，补你纯阳..."

    "以你剑心，铸我神魂..."

    "阴阳相济，万法归一！"

    随着咒语完成，两人身体同时发光。雪儿感到自己在融化，又像是在重生。无数记忆碎片在意识中碰撞重组，她看到了白辰的过去，他的孤独，他的执念，甚至...他偷偷喜欢自己却不敢表白的笨拙。

    当光芒达到顶峰时，一柄全新的剑出现在空中——剑身透明如水晶，内部流淌着金银双色光流，剑格处镶嵌着迷你界心。这才是真正的"双心剑"！

    紫眸女子面如死灰："创世境...怎么可能..."

    白辰与雪儿的声音同时从剑中传出：「这一剑，为万世开太平！」

    剑光起，天地寂。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震耳的轰鸣。剑只是简单地划过虚空，女子却像沙雕般开始崩解。她尖叫着抓向潭水，试图召唤本体，却发现联系早已被斩断。

    "不！你们不明白！"女子在消散前绝望大喊，"天道堕落非我所愿！是你们修士无穷的欲望污染了规则！我不过是..."

    话未说完，她已化作紫烟消散。双心剑光芒渐弱，重新分离成两人。雪儿接住坠落的界心，发现它已变成乳白色，温暖如春阳。

    白辰的情况却很糟。强行合体透支了他最后的圣力，身体开始透明化。他摸索着抓住雪儿的手："界心...需要载体..."

    雪儿突然懂了，泪水夺眶而出："不！一定有别的办法！"

    "傻丫头..."白辰轻笑，"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百年之后..."雪儿哽咽得说不出话。

    白辰艰难地抬手，似乎想擦她的泪，却发现自己已经虚化到触碰不到实物："新生天道...会遵守规则...而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身体如晨雾般开始飘散。雪儿发疯似的想抓住那些光点，却只是徒劳。

    "白辰！！！"

    凄厉的呼喊回荡在寒潭底部。界心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射出一道白光包裹住白辰即将消散的残魂。雪儿脑海中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

    「以界心为誓，百年后予他重生。」

    这是新生天道的承诺！

    雪儿还想追问，整个寒潭却突然震动！上方结界开始崩塌，万亿吨潭水即将倾泻而下。她最后看了一眼白辰残魂消失的地方，咬牙捏碎界心——

    纯白光芒爆发，雪儿感到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将自己推向水面。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到白辰在耳边轻语：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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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百年剑鸣

    玄灵历九千八百年春，雪原圣宫。

    百丈冰阶下，来自各界的使者恭敬垂首。百年前那场剧变后，获得界心认可的雪儿成为玄灵界新主，号"玄阴圣尊"。如今圣宫已成九重天界圣地，每日前来朝圣者不计其数。

    宫门缓缓开启，十二位白衣侍女鱼贯而出。为首的捧着玉匣，高声道："圣尊有令，今日闭关，诸位请回。"

    使者们面面相觑。今日是百年大祭，按惯例圣尊要主持仪式的。但没人敢质疑，纷纷行礼退下。

    侍女们回到内殿，却发现王座上空无一人。玉匣"啪"地掉在地上——

    圣尊失踪了！

    ......

    极北雪原，当年白辰坠落之地。

    一袭白衣的雪儿赤足站在雪中，怀中抱着剑鞘。百年过去，她容颜未改，只是眼神愈发深邃。今日是约定之期，她从天未亮就等在这里。

    "骗子..."她轻声自语，"说什么百年..."

    话音未落，剑鞘突然剧烈震颤！雪儿心头狂跳，急忙四下张望。远处雪坡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身影。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黑发如墨，正茫然地环顾四周。他穿着粗布麻衣，像个迷路的猎户，身上没有半点灵力波动。

    但当雪儿看到他的眼睛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那双眼睛，清澈如初生婴儿，却让她灵魂战栗。

    "白...辰？"她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青年闻声转头，露出困惑的表情："姑娘认识我？"他挠挠头，"奇怪，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雪儿瞬间出现在他面前，吓得青年后退两步。她强忍泪水，轻声问："记得这个吗？"缓缓举起剑鞘。

    青年盯着剑鞘看了许久，突然捂住心口："疼..."

    雪儿急忙扶住他，却发现青年心口处亮起微光——那是剑形印记！而她自己的心口同样位置，也开始发烫。

    "没关系，想不起来也没关系。"雪儿又哭又笑，"我们重新认识。我叫雪儿，也叫...柳絮。"

    青年怔怔地看着她，突然伸手触碰她脸颊的泪水："奇怪...我好像很久以前，就想这么做..."

    风雪渐大，却掩不住两颗重新跳动的心。远处圣宫方向，十二道白光正急速赶来。但此刻，雪儿眼中只有这个忘记一切的男人。

    剑鞘突然自行飞起，悬浮在二人之间。在青年惊讶的目光中，它缓缓变形，最终化作一柄冰晶长剑——剑身透明，内蕴金银双色光流，与百年前那柄"双心剑"一模一样。

    "这是..."

    青年下意识握住剑柄。刹那间，雪原上空响起清越剑鸣，久久不散。

    白辰茫然地望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女子，心头突然没来由地一疼。他明明从未见过她，可当她含着泪念出那个名字时，他恍惚觉得，自己曾在某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也这样听她唤过自己。

    "姑娘认识我？"他听见自己这样问，可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她的眼神太熟悉了，像是穿透了百年光阴，直直望进他灵魂最深处。他下意识抬手按住心口，那里有个剑形印记正在发烫。

    女子举起一柄剑鞘时，白辰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碎片——紫衣少女在桃花树下舞剑，白衣剑修在月夜拭剑，血与火中交织的誓言......这些画面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想要抓住时，只剩下一片空茫。

    "疼..."他皱眉轻哼，却不知这疼痛从何而来。女子扶住他的手冰凉如玉，触到的瞬间却让他想起某个寒潭深处，有人也是这样抓住他即将消散的魂魄。

    最奇怪的是，当她报出两个名字时，白辰发现自己竟然知道哪个名字对应她哪个模样。"雪儿"是眼前这个泪中带笑的女子，而"柳絮"...他心头又是一阵刺痛，仿佛那是个不能轻易触碰的禁忌。

    "没关系，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她这样说着，眼泪却落得更凶了。白辰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触到她的泪水时，一段陌生又熟悉的记忆突然浮现——

    【"师兄为什么总躲着我？"

    "我...我怕剑气伤到你。"

    "骗人！你教其他师妹时怎么不怕？"

    "因为..."白衣剑修耳尖泛红，"她们不是你。"】

    这记忆来得突然，白辰自己都愣住了。手指还停在她脸颊边，他能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明明应该觉得唐突的，可这个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回。

    "奇怪..."他喃喃道，"我好像很久以前，就想这么做..."

    剑鞘在这时突然飞起，化作一柄流光溢彩的长剑。白辰握住剑柄的刹那，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来——他看见自己将半截心剑偷偷藏入她转世之路，看见九幽寒潭底百年孤守，看见紫眸女子操控着她的身体走近......

    "柳...师妹？"他脱口而出，自己都吃了一惊。这个名字像是一把钥匙，每说一次，就有更多记忆碎片归位。可当他想要抓住更多时，那些画面又像指间沙般溜走了。

    雪儿——现在他确定该这么叫她——的眼泪凝固在脸上，眼中迸发出他从未见过的光彩。白辰突然明白过来，那些抓不住的记忆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站在风雪中的她，是百年之后终于等到的重逢。

    剑鸣声响彻雪原时，他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地用拇指摩挲剑格，这个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万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