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珠港初入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亨依尔字数:5092更新时间:25/09/17 02:23:16
船行的第一日,用过晚餐之后,三人沿着甲板散步。葛自澹说道:“珠港那边说话的口音难懂,你多半一时也听不大明白,然这也是国内方言的一种,自然就没有什么通识读本这一说了。慢慢听,慢慢讲吧,和余斛这边差不多,能懂不能懂的,也不强求,就是个积累的功夫。至于说他们那边的官方语言,是格里斯语,这个倒是有通识读本,而且也很有用,倒是可以先备下。只你现在就接触的话,有点多余,毕竟后面初教的时候,学校里是要专门学习的,日常里,珠港当地人也是以他们当地的语言为主,说格里斯语反而很少。毕竟也只是一门语言而已,目前的学业任务也够多的了,这个暂时先放放,正式学起的时候再说,也可以往后面多学一些。西洋的国家很多,格里斯语只是其中影响较大的一种,另外还有不少,所以他们的语言种类繁多。不过其中也就只有几个主要的国家影响比较大,语言传播的范围要广一些,日后你只要把那主要的几种语言有所掌握就行,也没必要全面通识,不过这是日后比较远的事了,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先生,我都记下了。”
客轮在大海上航行,而随着愈往南方去,气温也随之变得越发的暖和起来。先是冻手冻脚的感觉逐渐的消失,厚厚的冬装捂在身上已不合时宜,而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身上的衣服实是一减再减,棉服已经褪下,厚重的外衣外套也渐次离身。而在第五日快到午时时,客轮终于抵达珠港,离船登陆之际,此时的气温甚至有初秋的感觉,虽然衣衫单薄,毒辣的太阳晒得人大汗直冒,稍稍有些酷热的意思。身着夏装的亨亚日原本有些担心是不是少了点的,这下就再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合适的。只如此,却是辛苦了谢明宇。离家初时,亨亚日见谢明宇收拾的行装居然甚少,一个行包还空着半截,这其中还包含有先生送给杨家的礼物,感觉甚是奇怪;不成想这下了船,衣服褪下后却成了累赘,还得另寻一个行包才能勉强装下,不过好在这些也都早有所准备。看来先生和明宇叔不应该是第一回遇到这种情况了,也是手熟的紧,亨亚日心内想着。同时他也感觉到这世界实在是再奇妙也不过了的,在这不算短的行程中,从厚厚的冬衣,到夏装,不过三五日之功,仿似几个季节更替,气温的梯次变化令人印象深刻,而就余斛和珠港的纬度而言,愈加往北又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呢?
大抵是出发前,葛自澹给杨彦之去了电报还是怎的,当三人下船出得码头的时候,杨彦之一行人正在码头外等。见到三人后,杨彦之让身边的人去接过谢明宇手中的行李,他自己则先是给了葛自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又和谢明宇握了握手,最后拉着亨亚日的手,招呼大家往不远等候的马车行去。
一行人汇合之后,分乘了两辆马车次第而去,杨彦之和葛自澹乘坐了第一辆,谢明宇和亨亚日再加上他们携带的行李,乘坐了第二辆。马车一路前行,亨亚日坐在车上,一路打量着这沿途的景物。珠港明显也是因港而兴的城市,只是和和那国的江户港和离高的津门港明显不同,它却是纯粹因商贸而繁荣,南来北往,从海外众多地方汇集天下的财物再往大陆内地输送,然后再收集大陆内地的各式各样特有的财物再输送往世界各地。因着世界各地的人来往汇集,除了千篇一律的钢筋水泥建筑外,还分布有各具特色的各式建筑,当然最多的还是当地原始风貌的居屋。看着房屋的样式,亨亚日有眼熟之感,然城市间的道路却算不得宽阔,大部分城市间的道路上都铺设有城市轻轨的轨道,行车途中也多次听得叮叮当当的电车在街头穿行。
珠港的整座城市并不太大,城市的一端还有一些算不得太高的小山,城里也多是山地,地势高低起伏不定,只得临海一面形成的一小片地势平坦的冲积平原,城市大多由此展开。车行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在大街小巷里穿行之后,终于停在了一座宅院前。这宅院看样子应该建设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样式却是古色古香的,复古的意味十足。一行人在宅院前下了车,杨彦之带领大家往里进,看门的人大约是见到屋主回来,赶紧大开中门,一行人就簇拥着进了院子。
一入院落,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大大的照壁,照壁前摆放了些应景的物件,既有盆栽,又有各种嶙峋的石头,照壁上除了刻有文字外,还绘有一副开门迎客图,青松、瑞兽、童子一样都不少。这种制式的东西在德安府老家却从未见过,亨亚日之所以知道,是从书上见到过说有些建筑中有这么个东西,如今结合实物看后,心里对照壁的具体形象总算是落在了实处。这种样式的建筑在南方多见,其它的地方就不多见了。照壁分割了道路,杨彦之引着众人从左边往内而行,里面却是院落的大广场,广场最远端的东西两侧依墙而设的是花圃,再往内是层次分明盆栽,正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假山喷泉形成的圆形水池。水池起沿,而其往外一直辐射到两侧盆栽的就是鹅卵石铺就的水泥路面,只石头地面被打磨的很平整,踩在脚下都是一片的平地,并没有高低起伏和磕碰的可能。水池再往北的内里方向约八米左右是一颗高大的檀香树,排成中轴,再往后就是呈门型两厢对立的吊脚楼样式的建筑,上层二楼对接,除了后方对接而成的房屋外,对着广场方向的一部分形成了一个露天的大露台。露台上,肉眼可见,郁郁葱葱的一片,而下面除了左右各有一排房屋外,形成了个人造的门洞通道。门洞前还放了两棵金钱树的巨大盆栽,人们在其间穿行。门洞里并没有台柱支撑,也不晓匠人们是如何把这中间的重量分摊到左右两排房屋地基之上的,亨亚日心里虽然感到惊异,但这显然也不是他此时该关注的重点。
穿过门洞之后就是如亨亚日老家般设置坐北面南的主屋,和左、右两侧东西向的副屋了,都是单层建筑,房子沿用的是廊殿式构造,高门槛,深门檐,立柱、回廊、红墙黛瓦,漆饰分明,一排五开间,除主屋房间阔大之外,其余副屋建的样式是一样的,只为凸显尊重,副屋建的要稍稍低上一些,不过房间的数量都是一致的。
这样就形成了前后、内外的两重院落,占地不小,而且以后随人口的增多,前院也是有空地可以添加房屋的,只是风水布局却会因此改变不少。这种房屋的样式,亨亚日作为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少年,自是没见过,书本上讲宫门次第或是高门大户的,他倒是见过一些,只从没见过杨家现今的这副模样。说它狭小拥挤吧,它偏偏豪阔的设置了偌大的前院;说它大气吧,可和人真正的高门大户比,却是低调、促狭的多,只是可能会更实用一些。把想要荟萃的物事都集中在了一处来,虽杂而不乱,讲的是融合,而不像别人分设多处,单取一样,各呈各的美,并不互相干扰,强调的是专一。亨亚日自是觉得各有各的好,各有侧重的同时也又各有千秋,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高下就可以说明比较的了,也有因地制宜和身份相当的含义在里面。
当然了,杨宅的情况也让葛自澹和谢明宇看得很是兴奋,这种格局他们也未曾见过,可能是这一方独有的特色吧。杨彦之一路给客人介绍着情况,一路把三人引到内院的东向副屋中来。一入东侧副屋的正房,内里的人正忙碌的准备着,大抵是借到消息后,才开始动手的。
因为刚下船的缘故,一路虽说不上风尘仆仆,但多少还是有些异色,杨彦之就让三人先去简单洗漱一回之后大家再聚。恭敬不如从命,三人自然也高兴如此安排,接风洗尘也大概如此。这时就有人引着他们三人去了北侧的厢房,因为天热,洗起来也简单、方便,而且这里的供排水以及冷热用水简直和亨亚日曾经住过的高级旅店一样方便,还没有异味,寻常人家的家中哪得这种爽利?很快的,三人分别洗完,又被人引入正房,此时杨彦之和一位约莫二十八、九岁模样的男子正在一侧坐着边说话,边等着他们的到来。
其时酒菜已经准备到位,上了桌,正等着三人入席,一见到三人进来,杨彦之二人赶紧起身,迎上前去,一番谦让后,主客的主位分别让杨彦之和葛自澹分别占了,杨彦之又把亨亚日拉到身边来,让刚陪他说话的人和谢明宇各自打横坐下。
大家坐定之后,杨彦之看了看葛自澹,只是葛自澹摊了摊手。客随主便,于是他又看了一眼早先和他说话的青年后,方才说道:“今日是家宴,没有外人,客套话不讲,家里也就只有我这胞弟严之过来,也是我早先说过最先来的那位。葛贤弟、明宇老弟,我们相交的时间很长了,彼此深知,说起来就严之生分些,不过也都不是外人,给你们接风,还有亚日贤侄,说实在的,我很感谢你们给我的这份信任。严之,给大家把酒斟上,亚日这里上些牛奶和果汁。”
杨严之斟酒,一旁伺候的人把牛奶和果汁端到亨亚日近前,却听得葛自澹说道:“我们要感激你的盛情才是。走前,我和亚日讲过,我们既然到这里来,自然就存了厚颜来叨扰你们的主意。而且不管是在余斛,抑或是珠港,很多时候都是受你多方关照,受益颇多。当然也有一些话要对你讲,这个待你有闲暇的时候,我们再好好的说一说才是。”
杨彦之说道:“贤弟,我也有很多的话想要对你讲啊。信件和电报吧,总是不如面对面的爽利,也正好我们想到一处去了。这些就不多说了,贤弟,欢迎你们远道而来,我们共饮此杯。”
“好,来满饮。”
一时,宾主尽欢,亨亚日吃的也不错。众人用完午餐,杨彦之的胞弟严之就告辞离场了,众人也都理解,席间听得杨彦之介绍说目前生意的打理上以杨严之为主,杨彦之退居幕后,主要是处理些官面上的事情,而目前生意还单一的很,只是立下了足,一定程度上打开了局面,离兴盛还远的很。
几人退到一旁吃茶。杨彦之说道:“贤弟,你们三个就在我这厢房里住下,目前老家里人都还没让他们过来,想着把这面的局面打开之后再说。所以现在人口也少的很,房子也就没有多置,虽说目前也已经不算少了,但要是父亲他们这一辈的都过来的话,还是显得挤了些。”
“这房子不错,建的也讲究,是你过来之后置办的吧?”
“是的。严之早先准备选的是那西式的一层层的楼房,按各家各户的准备,只我怕家里人来了住不惯,尤其是老人,辛苦了一辈子,闲不下来,所以考虑还是这种带院子的更好,而且还另有可以自由发挥的空间。寻到这里后,感觉不错,就买下了。这里原来住的人听说是举家下南洋了,房子空下了一些时日,一直也不好出手,我这也算拣了个便宜,房子比余斛那边要便宜不少。”杨彦之说到这里,禁不住的有点骄傲起来。
“考虑得很周到。这里的情况特殊一些,人们来去匆匆,即便在这地方安家的,一般也是小家,用不了这许多的房屋,而本地大的家族,都有自己的老屋,这种房子受冷遇,于你却是恰到好处,是两相宜。”
“你算说着了的。这边一般居家三五人的房子,倒是抢手的很,不过我们也未曾起意过。”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点吧,找到了,找准了,总是能成事的。”
似是想到了什么,杨彦之停顿了一下,说道:“对了,要不你们先休息一下,我们晚些时候再谈?你们这一路上也该是很累的。”
“还好吧。给亚日找个地方歇歇先,我们说说话。”
“好。”杨彦之一边答应,一边唤过人来,吩咐了几句。
于是谢明宇和亨亚日招呼过后,就跟着来人去了。只谢明宇跟着同去,杨彦之见怪不怪的,显然也是知道他要张罗一下亨亚日的物事,把他安顿好才行。亨亚日自是知道大人们说话自己是插不上嘴的,也不能打岔,除非有人问自己的话,否则,自己是只能乖乖的在一旁听着的份。可能对大人而言,自己闲话却是耽搁了他的时间,不过只是听听。亨亚日感觉长辈们有不少谈话内容其实对他也是会有不小启发的,就像刚才先生说到各地自有特点,找准了就能成事一样,他有时就忍不住想问些自己心内的疑问,这自然是无关学业。
正堂里,葛自澹和杨彦之在叙话。葛自澹把这次自己三人来珠港的行程打算讲给了杨彦之听,杨彦之自然听得也是欣喜,说道:“其实我来了这么些时间,有时也会出去转转,只是都在这周边,并没有去多远。心里想的尽是些俗务,总也寻不到些灵光来,要是我们这一脉都过来了,老家那边的营生给了其他房,虽说没有便宜外人,多少还是有些可惜,而且那许多人口过来后,安置上也是个不小的问题,心里也是郁郁,就没什么心思多走。日常营生那些有严之在照料,我在这里多也是无事,说是主持大局,实则闲了下来,这回正好陪你们四处都走走,顺道也到埔门去看看。虽说近的很,可也从没有起意得空去看看,这回倒是好了。”
“其实我这次来,对你们在这里的事是有些起意的,心里也是有了些打算的,说不上是临时起意,只是早先和这里没什么相干的,自你下了大决心,准备举家搬迁过来,倒是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所以也才有了那些想法。再说也只得你们过来之后,我所想的事才会有些契机,值得去做一做。只是这些目前还停留在想法的层面,真要实施起来,也还需要不少的前期准备,本来却是要等年后我们转过、看过之后再说的。之所以提前说起这些,也是看你自己这许久的拿不定主意。其实你也不用着急,不差这些天的,再说忙了一年到头了,难不成最后几天才想起做事来,也要有人愿意陪你一起做才好。这段时间里,你也在看过之后多想想,我也一样,说不得你也会就此有了更开阔的思路,产生了更好的想法也不一定。”
杨彦之听后大喜。一则是葛自澹在他眼中实在是非一般的贵人,这时甚至主动的要和自己谈自家日后之事,实在是再好不过了的,相信他的眼光实在是超出自己太多;二则是他从葛自澹的字里行间里听出,似是葛自澹自己也有意来参一脚的意思,这如何能不叫他大喜呢。早前在余斛时,太多的便利,大好的局面下,有人上赶着来送钱,葛自澹都从未意动过,这回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反倒有了意思,若不是有切切实实的利益所在,说什么他都不信。他自然对葛自澹的君子生财,取之有道,也是更加的佩服,非是不能,实则不为而。有些利益虽唾手可得,但不可取;有些利益虽说取之不易,但取得心安,取得理直气壮。
杨彦之宽心之后,心思也活络起来,说道:“我来这里也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这儿和我们那边的区别还是挺大的。初来咋到的,不说其它的,就他们的方言于内地的差别实在是很大,我也是现在才慢慢摸索出来些名堂,正好也能勉强给你们当下向导。”
“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