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终至太苍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亨依尔字数:5047更新时间:25/08/01 12:13:06
    霍老四一扬马鞭,马车载着三人再次远去。车上三人相视一笑,葛自澹甚至还朝身后那劫匪挥了挥手,只那劫匪只作不理。谢明宇自然依照路上那好心的劫匪所言,把手帕里的钱又分了三份,每人身上都放了一份才罢。霍老四说道:“张大这一绺子胡子在我们这旮旯算是最仁义的了,名声也响,算得上是盗亦有道吧。也幸亏第一次遇上的是他们,像我们这单车独户的,一看就是临时起意,行程也不算太远,要么赶路,要么投亲,这些截起来油水不大,一般都不太为难,只要不是拼死护财,又惹得人火起,一般差不多就行了,也多少给留点,并不赶尽杀绝,就像今天我们遇到的这种情况差不多,不过见了学生格外客气的,可也是很少见的。而且他们也多挑那些大商行和护卫成行的劫,城里和地方上也多是那些大户人家,见到他们也是怵得很,一般都先打点好了才上路。”

    葛自澹接话道:“我见他们未必是张大的人。”

    霍老四惊异道:“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只这事可是不好瞎猜,猜错了搞不好会出事的。”

    “我看他们这些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而听你说起来那张大的人应该也不差这些个小钱吧,总归不会是这样吧?看他们好像是劫到什么就穿什么一样,临时出来干的这营生,手生的很。”

    “你的胆子倒是大。也是,正经劫道的也没见过他们那样的,不过我还见他们不是还持枪的吗?这该不是唬人的吧?不过还是花钱消灾的好,再说也没多大的损失。”

    “嗯嗯,是的,兴许是张大里面有些人落单了也说不得,不好瞎猜的。后面还能有那劫道的吗?”

    “还有两天的路,太苍附近应该是没有。不过明日在过大山鏊子的时候,还是小心一点的好,那里估摸着应该是有的吧,早先走过两趟,有一回在那里就遇到过。”

    “那到时候一说就知道这真假了。”

    “说的也是,只好希望他们是真的了。不过我怎么觉得你这有点想再遇到劫道的意思,真是怪了。”

    “啊?有吗?没有吧。好好的路不走,想遇到他们干嘛?这种事遇到这一回就行了,也不想有下一次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也确实是一直到晚上投宿大车店,路上并没有再遇到劫道的。想想也是,一个下午的行程也就跑了也不过百十里地,就这么三五十里一绺胡子的话,人们可供养不起,非都饿死不可。想想除了官府的赋税,人们那里受得了这么折腾的,早晚抢无可抢的了,那时转行又不会,饿死就是早晚的事了。

    第二天,大家早早用完早餐,就再次出发了。好在这霍老四并不是第一回去太苍,道路看起来也算熟悉,更是对路上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该打尖也是门清,事情也都安排的是妥妥当当的。

    亨亚日通过这么一番经历也算对青州人或说青州的普通百姓有了个初步的认识。不少人都是一副热心肠,喜好聊天,他们这里通常说叫唠嗑,东唠唠西唠唠,天南海北的,什么事情好像都能说上大半天,帮人也愿意帮个透彻,不大爱算计,算不知的偶尔还会哼几句当地的戏曲,说是一个叫做二人转的东西,唱腔也是蛮好听的,只是那词偶尔会听得亨亚日是满脸泛红。

    “大姑娘美来,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

    葛自澹和谢明宇也是暗暗称奇,并不理会那歌里的浪荡意,可能这也是地方上的特色之一,遗憾的是三人为了赶路,也一直不好到周边的乡村去看一看。一但到了太苍,三人又未必有方便到周边乡下去的时候,还是时间上的问题,城里都看不够的。

    第二日,也是午后,约莫三时多,霍老四提醒三人马上就要到了昨天所提到的大山鏊子了,让他们多少都小心一点。所谓的大山鏊子就是个高约一两百米孤零零的一个大土包子,蔓延有十多里长的样子,不过山上长了不少的松树和桦树,一颗颗的挺拔矗立,远望过去却是有些高,有些绿,道路在土包子前有多个大的转折,依山底的平地而成。其实在路上的时候,霍老四也多次说到过这个地方,估计什么时候能到等等的,早先亨亚日也没在意的,只看着自己的书,只是这反反复复的,再加上这么一提醒,反倒激起了他的好奇心,让他也来了兴趣,竟然还真有点期盼遇到劫道的了。亨亚日知道自己想岔了,赶紧打消自己期盼的念头,不过终究还是有点好奇,好奇在于要是说过张大来过了后,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盼望着,盼望着,大山鏊子来了,过了一折又一折,期望中的劫道果然如期而至。在刚到了这所谓的鏊子中央的时候,就见一队骑着马,挎着枪,长褂、粗布裤子,虽然样子上多样,但好歹齐整,上下一体,并没有如同早先那两个拼凑起来的家伙一样,形象上要正经得多,这些人就这么大喇喇的排开挡在道路当间。马车过来的时候,对面的人也不说话,甚至就连枪口都不曾朝向马车,然而霍老四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对面骑马人的近前把马车停了下来。那些人虽然没有用枪指着这马车,只这阵势看起来,却也是不好乱闯的,出门在外,要守规则,霍老四显然是深知的。除了要守官府的,还得守和那国人的,更要守这胡子的,其他人不常见,而胡子太过常见,一个不好,是给自己找麻烦。霍老四先下了马车,车里三人并没有一并出来,又不好撤帘,就透过帘缝往外看。

    只见对面骑马人中的一人问道:“干嘛的?”

    霍老四回道:“说是去太苍投亲的。”

    “知道规矩不?”

    “知道,只是前面有张大的人在常家窝棚那里来过了,他让我给你们带个话。”

    “常家窝棚?几个人?都什么样?”

    霍老四依言把两个人的外貌形象给描述了一回,只言语中看起来似是那两人多少有些不堪,对面骑马的人笑了起来。那人又问道:“他们在你这车上收了多少?”

    “车上带有家眷,是个小学生,赶了几千里过来投亲,结果又没遇上,辗转听说人好像去太苍了。这不又着急着往那里去汇合,这一路的也多不容易,所以那两人说他们是有缘,就只收了二个金圆券了事。”

    “只收了两个金圆券?”对话之人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他身周的人一个个的脸上都憋的通红,笑意几乎快忍俊不住了。几人赶紧用手把口捂给上,只是骑在马上的身体一颠一颠的,好似一个个都在抽风一般。可能是不好在这羔羊面前露出自己不严谨的一面,胡子们一个个的大都强忍着笑意,问话之人在前只作不觉,只微微皱了皱眉,沉浸了一下。只是在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一眼四周的同行,又很快的转过头来,对霍老四说道:“既然前面的都说了,我们也就不再难为你们。那你们就走吧,赶紧的,再慢点我可就要变卦了啊。”前面堵路的人依言让开了道路。

    霍老四一听,道了声谢后,赶紧蹦上马车,果见前方路已让出,于是一个响鞭,马车迅速启动,向前疾驰而去。走出未远,忽然就听得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现在几人都还未出危险地带,自是不能掺和胡子间的事,只管闷头狂奔。

    其后一直到太苍城,几人都再也不曾遇到胡子,有惊无险的,总算是第三日的午后,安全抵达太苍城。太苍城太苍港这同样也是一个因港而兴的城市,不过它兴起的年头很早一些。作为全州最大的港口,除了初建时的急速兴盛期后,就只一直不温不火的,比之江户有余,比之京都、余斛就不及之处颇多了,但城市已是相当繁华了,高楼、洋行也在所多有,更有不少异国情调的特殊建筑耸立街头。

    车主霍老四因出门时日日久,意欲早日回返,又不肯在城里留宿,所以三人也不为难于他,让他把三人直接送到港口码头区的一家旅馆后,在付清了车资后,又额外给了些感谢费,就和他辞别。这霍老四也是高兴,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遍离去。

    这一路舟车劳顿的,终于可以在一个像样的地方好好休息一回了,不过三人住下后,洗浴完,换好衣物,葛自澹却嘱咐亨亚日先留在房间,不管是休息还是读书都是可以的,然后他又和谢明宇一起匆匆出门朝码头方向去了。归期渐至,而回程的船期未知,虽说距离已不算太远,明日再过来问询也是一样的,只是一直坐车,也坐的身上疲乏,在旅馆里也是无事可做,就顺便先把船期打听好,又能提前计划后面的日程。时间往前赶一赶总归是好的,只是已经很急迫了,要是赶开学,按说现时最好是已经登船,回家后还可以有个休整的时间,不然就不大好说了。行程中,主要是后来在离高元山港等船期时,耽搁的时间稍长了些,导致后来的时间渐渐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亨亚日虽说也是疲累的紧,只是洗浴过后,身上轻松了不少,精神还是不错的。他也无意躺下来休息,坐在书桌前仍是打开了三国志,继续观看。自打在离高起,就已经开始读这本书,前后算来也有十好几天了,才刚有把这本书读完的意思。其实这一路以来,亨亚日每日都有观看,只是东走西颠的,耽搁了一些时间,后来又忙于行路同时又限于居住条件,有时只能把笔记记上了事,书却没办法多读,所以就导致了每日读书的进度不一,不过总归是快要结束了,他心里多少也有些急迫。如果晚餐前加把劲儿的话了,三国的大幕也将要在自己的眼前闭上,荡气回肠的历史也都已成了往事,小目标定下后,亨亚日瞬间又充满了斗志。

    当亨亚日读史正酣的时候,葛自澹和谢明宇从外面回来了。只是见亨亚日正在用功,两个人也就没有理会,转而又到隔间葛自澹房间里饮茶去了。

    终于,在晚餐之前读完了全书,完成任务后的亨亚日志得意满的坐在椅子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一本史书的结束相当于是一次小型战斗的胜利终了,看来晚间只要再总结一下本次战斗的经验后,就可以马上转入到下一场斗争准备当中去了。只有后面的五代史可以类比,混乱相似,但也还又有着明显的不同,国家未曾大一统,,作为制史者的后来人分别从个人的内心里出发,从自身所以为的正统起始,记录下了这期间的主流和一部分支流的历史事件。然就整个历史历程对普通人而言,也又是一部苦难史,其中的冷暖兴衰个人自知。当然这也是葛自澹当初在让亨亚日读史以前,闲聊之时,笼统的那么一讲,其中有一些甚至与亨家家训中的内容有关,所以亨亚日也格外上心。尤还记得先生还说道这段历史由于多是异族人在主导整个地区形势,让主流的中央帝国后人颜面无光,窃以为耻,质疑在这种主观思想的指导下,作史人又能如何客观地记录下什么值得深究的内容,就值得进一步深思了。就如同这段历史时期中,那何不食肉糜的千古一问一样,竟惹来千般嘲笑,只也不知到底嘲笑了谁。可能是他自己觉得食屎才是恰当的吧?而这段历史时间长达愈六个甲子,时间不可谓不长,然在这朝代史书上,连大的水花一朵也无,更别提历朝历代的风流人物了,除了比傻,就是斗富比狠之辈。这么长的历史时期里,只涌现了几个如同王谢一般形象丰满的人物,而且正史之中取材且多阴晦,这种咄咄怪事,也是前所未见的,或和后期五代十国才是一脉相承。想来历史并不能像一个留声机一样,把各种各样的人和事都真实的还原出来,只是像一个俗媚的娼妓一般,让人各种探索,而自身又是各种逢迎。只可惜了那有限的几个有血有肉的人物风流了,里面只也不知有多少做作,多少粉饰,又进一步降低了它那本就不高的可信度。

    亨亚日心内不由哼了一声,只也顾不得了那许多,不管它再怎么的装模做样、欲拒还迎的,自己也只有从字里行间来看看过去,只是信与否,只在自己存乎一心了。

    晚餐之后,三人按照过往的习惯,徘徊在太苍城的街头。街道很宽敞,有不少明显带着异域特色的建筑矗立在马路的两边,它的外在形象也迥异于亨亚日在余斛街头所曾见过的那些西洋建筑,只有着类似的风格,差别也不小。亨亚日听葛自澹讲说这种建筑是罗刹遗风,是当初罗刹国曾征服过这片土地的历史见证,不过他也未曾详细了解过那段历史,只是知道这里原本是自己国家的土地。不成想沉甸甸的历史里,还有那曾经的一段岁月,现在它是全州的,只不晓是不是如同自己将要读到的那段历史一般,将要有许许多多的国中之国,大家争来斗去的。自然,亨亚日也无心细究这些,对这些既成事实,难道他还能去问前人,为何会造成当前这种局面?自也不会有人来答他。

    几人漫无目的的沿着街道前行,慢慢的天色渐暗,渐至华灯初上。映照在朦胧灯光下的太苍城别具一格,和之前之所见又各个不同,散发着自己独有的魅力。早先的时候,葛自澹并没有说话,只是边走边看的,直到回返的时候,葛自澹才说道:“这回算算时间,该是马上就得启程回余斛了的。下午在港口时已经把返程的船票买好了,船期是后日午后两点,船程差不多要五日,这样的话,按照这个时间安排,恰好是在返家后的第二天,你这就得开始新学期的学校报到时间了。中间没有休息、调整的时间,你在船上的时候自己也注意调节好,这还有好几天的时间,我是预先和你说好,免得在船上时一时忘了提醒你。”

    亨亚日点了点头,回道:“知道了,先生,这也没什么的。”

    “明后日有些时间,我们仍然是要在城里各处都走一走。也没办法去太多的地方了,明日就租辆车吧,把这城里地方都大致走到,也不枉了这绕了偌大的一圈到这里来一回。”

    谢明宇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后天就只有半天时间,我们就在这周边走走,看看集市,顺便再瞧一瞧有什么回去之后可能马上就需要用的东西,顺便也购一些。要是需要礼物什么的,前面已经准备了些,这后面要是还能遇上自己入眼的东西,多准备一些也是好的。我们之前总是接受别人的好意,却很少反馈别人,有机会的时候,也不妨送些礼物,表示一下自己的谢意,这也是好的。我们虽说都不惯于此道,但这也是社会生活的一部分,也是要学的。”

    亨亚日自是明白,先生这话恐也是有的放矢,专门说给自己的。他也是没说话,就只点了点头,同时也想到,自己这校学以来,主要也是自己单方面接受小顾同学的善意,能够反馈给人的甚少。虽说别人家大业大的不在乎,自己该表示的时候,还是要直面的,至于说杨彦之这里,想必有先生送还了,还远不到自己出面的时候。还有先生和明宇叔,只是自己却无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