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行前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亨依尔字数:5447更新时间:25/04/27 22:37:20
    散会归家之前,本来顾子敦也是执意要送亨亚日的,只是陈校长忽然有事找来。他却是过来寻亨亚日借证书和奖品的事,主要是要用证书做激励同学奋发有为之用,并言明开学时会再还给他本人。亨亚日自然没有什么为难的,直接就给了他。这稍稍一下打扰,却是葛自澹阻止了顾子敦的夜送朋友的义行,主要是担心顾子敦的身份万一出些意外,牵扯太广,到时因小而失大就不值了,因袭就没有让他送行,只催他赶紧回家为好。所以他师徒二人在送走陈校长后,又送走了顾子敦和李叔,之后就乘了杨彦之的马车回了永兴里。只是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晚间十点钟了,葛自澹也就未挽留杨彦之上楼稍坐,他和亨亚日再次送别了杨彦之。在约好了明日再见后,杨彦之就乘车回家去了。

    二人送别杨彦之上楼后,在二楼葛自澹门前,葛自澹说道:“你就上楼去吧,准备早点休息。”

    亨亚日点了点头,向葛自澹道声晚安后,就上楼去了。上得楼来,进入房间,亨亚日坐在桌前想着晚间之事,一时如在云雾中,有种不切实的感觉。今天晚上的一切就像梦一样,一时心思汹涌的,也无心睡觉。以前在德安府,他都是班级乃至年级的头名,虽也受到过学校教习和校长的表扬,但有实质意义的表彰于今晚却是头一回,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如现在这般的感觉,也不知是兴奋、激动,还是什么,亨亚日一时有些迷思。荣誉是什么?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没有仪式、没有象征物,甚至没有传扬,和现在这种情况做一对比的话,差别实在太大了。德安府时,大家虽然惊叹,但可能也往往会有不过如此的感觉,也就比这百十号人强那么一点罢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离考了状元,做得官来,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然而在这余斛呢?梁老和顾佳栋副市长的讲话明显和内地人讲话的方式和内容差别巨大,特别是遇到先生过后,一些自己从未想到过的问题竟然会自发的蹦出脑海来,更何况先生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直接教自己做人、做事的方法。他往往只会告诉自己方向,至于说如何来实现,就需要自己来把握了,只教会你如何选择,却不会叫你、也不干涉你直接选择甲乙丙的。何为少年,何为意义,又何为荣誉呢?为何取得荣誉且不去不说,虽都说自己老成,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当地政府正经举行的正式活动,在众多人的面前,不但受到一众人的祝福,更收到这象征着荣誉的证书、奖牌、奖品的,如何叫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叫做激动的情绪呢?所接受的东西应该都不大值钱,但其背后的意义或者说在众人心中撒播下的种子是无价的,这要还古井无波的,那就不是老成了,那是老去了。或许以后人们在提到余斛第九届全市统考时,除了会让人记起其中的梁老,记起其中的顾佳栋这位副市长,或也会有人会记得自己这个破纪录者,而且自己也会是本次统考中当之无愧的最靓的那个崽,亨亚日心内暗暗想道。

    亨亚日收拾心情,本来想勉强自己上床休息的,却忽然感觉今日似有事还未完成。凝神想了想,亨亚日才记起今日一整天的考试、宴会、表彰会的,却还没能把今日的日记记下。正好没什么困意,那就先把日记记完再说也好,于是亨亚日提笔记下了今日考试、逛街、宴会、表彰会的情形,重点写了宴会和表彰会时自己的想法和一些其它的思考,也记下了自己自己公开获得荣誉后的心情和随想,洋洋洒洒的,不知不觉就写了快有十页之多,这却是创下了他自写日记以来的记录了。写完这日记后,时间已经差不多要十二点了,这才除衣躺倒在床上,不知不觉中,很快就睡着了。或许是写日记的过程中,心思得解,也或许一整天都忙忙碌碌的,如同赶场一般,一个活动接一场的,虽是不觉,但也已很疲倦了吧。

    第二天醒来时,亨亚日感觉精神抖擞,看了看时间,是六点多,和往常上学时的习惯差别并不大,只稍稍晚了一点。赶紧起身洗漱完,就下楼跑步去了,这既是葛自澹的要求,也是他后来自发形成的习惯。天气依然炎热,不过早上的时候会稍好一些,虽太阳也早早的探出来头来,但光线还算是柔和的。亨亚日习惯性的在去往学校的道路上跑步,主要是这里人少,道也算宽敞,路况也还不错。跑了半个多小时,也是在跑到路程多半的时候,才折返往回跑,快跑和慢跑相结合,慢跑是快跑的中间调节。

    刚开始上学路上的时候,亨亚日跑的有些辛苦,咬牙坚持了一两天,结果依然不大好,只想着慢慢坚持下去,情况或许终归会好起来的。葛自澹也是看出亨亚日自第二个星期开始,一连好几日的,状态好像都不大对,也没有多问多说,只在两日后,专门传给了亨亚日一套呼吸法,让他可以多学多用,更是要把它用在日常生活中来。吸气和呼气,这但凡是个活物应该是都会的,但这套葛自澹专门传授的呼吸法却又有别于自然呼吸的方法,除了教给他呼吸的节奏、频次外,还尤其注重时机,有关这时机的表述是整篇呼吸法的中心,围绕不同场景、不同状态也就是不同的时机,各自有不同的呼吸节奏和频次。这个呼吸法是有口诀的,只是葛自澹并没有把它写下来,而是用口口相传的方法传授,同时也郑重叮嘱亨亚日,千万不要把口诀显于笔端,且再不可授人。葛自澹的一言一行,亨亚日总是学习和领会的很好,又总能遵照执行,从不走样,只这回见先生的态度显得十分的郑重,亨亚日有点意外。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在葛自澹目光盯视之下,亨亚日点头回道:“我记下了。”

    这口诀可是有它神秘的地方的,所以葛自澹才会显得这么格外的小心,亨亚日也并不知晓葛自澹于他父亲之间的约定,除了葛家家学外,其余尽可传授,然这呼吸法是不是葛家家学呢,葛自澹自然不会对人说起的。

    亨亚日跑了些天后,呼吸法也渐渐上路,再跑步上学时,感觉状态明显好了很多,身上也轻松不少。而伴随跑步上学、下学的时日渐多,亨亚日竟是越来越轻松,渐渐的也喜欢上了这种在有闲的时候,出去跑一跑,放松一下,就如同游戏一般的感觉。这跑步的习惯坚持下来后,即使是暑期之中,亨亚日也并没有放松,每天都一直坚持着在跑。不知为何,亨亚日感觉这呼吸法在大幅度运动时效果应该是最明显的,就如同快跑中百米冲刺这种,快步走路自然也有一定的效果,只是表现得明显的就不如了,静立不动反而是没什么作用的。当然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使用的时日尚浅的原因,只能感觉到它表现的最明显的地方,所以导致感受上出现了偏差。这呼吸法应该是可以显著增强人的耐力和持久的,而且当事者在事后并不会对其身体造成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甚至能一定程度上的改善施术者的基础体质,所以越往后来,施术者耐力和持久则愈强,最终可以达到久战而不怠,想要多久就可以多久的目的。

    葛自澹不告诉亨亚日甚至是亨书勤这种呼吸法源自葛家家学,除了有当初的约定,而自己又主动打破了当初这个约定的缘由以外,还有一点是他不好启齿的,那就是原本这呼吸法是葛家家学里关于养生法里面的小法,是讲阴阳双修的,也是调理身心、潜行勃发的正法,同时也是正经的修行法之一。只阴阳双修法中不但有呼吸法,还有其它的身法、技法等等,不一而足,葛自澹也只取这呼吸法来授,但这东西的声名因为曾被世俗人沾染,过于骇人听闻,一旦传播到世俗中去,再传扬开来的话,后果难以预料,但背一个骂名必是避免不了的。不但不明就里的世俗人会骂他,同道多半也会骂他,尤其是受术者像亨亚日这样,只是个十岁多些的孩子,专修这种大法会不会对他日后生有怎样的影响,现在都说不好,因为历史上没有这样的修法之人,无前车之鉴可以参照。不过以葛自澹过来人的体会,改善体质的事情,对人们而言,无论修行与否,应该就都是有益的。

    这本是葛自澹无意之中的发现。原本他也仅仅以为是房中术,没有放在心上,而他修道的根本之法在于叁同契,只后来成亲以后才在那方面有所涉猎,也只为了增强夫妻间的情趣,甚至他还曾把此术传给自己的爱人。也是在使用过后,自己也只觉体质日益坚实外,其余好像也没有什么,甚至于丸子感染瘟疫之后,并没有像许多感染者一样,迅速的就过世了,她甚至很是坚持了一些时日,一直等到特效药到,服过两剂之后,身体状况很快就复原了,估计也是与此有关。可惜的是胎儿夭折,给丸子造成了很大的冲击,这阴阳双修之法对调节心理却无能为力。后来医院时,孩子难产,丸子无论用多大的力量,甚至不惜破坏自己的身体,一直挣扎了良久,只是终究无力回天。这也更刺痛了葛自澹的心,身体愈是结实,能承受的时间和痛苦也就愈久,然而可惜的是人力终究有时而穷,却又白白的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在山上的日子,有时葛自澹也会山上山下的,甚至和也会和谢明宇一起漫山遍野的跑,在这当中曾无意识的使用过那呼吸法,谁承想竟然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竟然久奔而不知疲惫,他也是后来才慢慢的发现了这其中的好处。所以在看到亨亚日像刚刚服役的小牛犊一样,忙乱而又不知所措,只会使得自己越来越是疲惫,能只等时间来慢慢适应,这无形又会耽搁葛自澹当初的一些设想,所以他也很是迟疑了一回,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把那呼吸法传给了亨亚日。当他见亨亚日适应的越来越好,日渐的精力充沛时,心里觉得这也算是值得的。

    亨亚日跑了一回,回家洗浴完,换好衣服后,就下楼来用早餐。葛自澹和谢明宇都在楼下等着他,这却惹得亨亚日有些脸红,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遇上,不该让师长来等自己这么个后辈的。寻常人家除了溺爱些的不计较外外,如果懂事了的话,这就是失礼了,或许有人不在乎,但于自己而言却是大不该,或许自己应该提前规划一下才好,不让长辈来等自己。

    葛自澹只淡淡地说道:“坐下用餐吧。”

    亨亚日这才坐下,却看见谢明宇对自己竖起了个大拇指,又夹了个蛋放到自己的碗中。亨亚日知道他是祝贺昨晚之事,自然笑纳。他估计谢明宇也是没料到就是考个试而已,居然闹出那么大的阵仗来。

    虽说是午时的船期,但路程有些远,上午还是要早做准备才好的。用完早餐,准备离席的时候,诸葛青进来,她先给葛自澹行了一礼,口中称道:“如此就多谢先生您了。”

    葛自澹只摆摆手,说道:“就这样吧,也不值当如此。”说完他带头离席,谢、亨跟上。

    三人先是到了二楼葛自澹的房中,准备看看他有什么吩咐没有。只葛自澹说道:“都先收拾一下吧,看看要准备的东西尽量别落下了,这回出去的时间长些,虽说路上也尽可以添置,但一时发现少了什么,急用时也多少会有些不便的。”二人点头答应,各自回房去了。

    亨亚日回到房间,把行李袋找出,想了想要装的事物,衣物和书、一些文具、洗漱用品是必不可少的,其它的应该就不需要什么了吧?亨亚日一样样的把物事收好放入包里,还好,简简单单的一个小行李包就装差不多了的,想想还是又检查了一回,没什么缺漏才罢。其它的就是旅行途中买些所遇到的合意的东西,好回来以后送给顾子敦了,这个只能看日后的情况了。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能交到相当不错的朋友确实难得,更何况顾子敦不只是不错而已。还有一点就是在他们这个年龄段的朋友基本上没有人会沾染俗气的、市侩的,也更不会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都是真性情的流露,喜欢就是喜欢,不在乎就是不在乎,生气就是生气,没有伪装,直抒胸臆,这也是亨亚日极喜欢的地方。待他收拾的差不多了的时候,谢明宇上楼来了,他检查了下亨亚日带的物事后,就拉上行李包的拉链,一手拎包,一手招呼亨亚日和他一起下楼去。

    亨亚日随着谢明宇下到二楼葛自澹的房间时,见杨彦之已经到了,正由先生陪着说话。他就先静静的站在一旁,待得二人说话稍停,这才给杨彦之施礼招呼。杨彦之笑着说道:“昨个太闹,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恭喜你呢,这回猛一下子真是把整个余斛都给震到了,真真是不是猛龙不过江啊。”

    亨亚日赶紧回道:“杨伯,你过奖了。其实考前我也是忐忑的很,这回多少是有些侥幸,也是实在没想到的事。”

    “好吧,和你说这些也是无趣,也早知道这些与你都算不上是什么有难度的事。只你这样一说,反倒和我抠掐起字眼来,你大概不知道你杨伯我书读的不怎么样吧?最烦也是字斟句酌的。虽说高教也是毕了业的,只也是让人帮了很大忙的。”说完自嘲一笑。

    其他人一听,多也笑了。只亨亚日有些尴尬,说道:“杨伯,我这也是在自大和自谦中间为难呢,说大实话吧,显得太自大些。只想着对长辈吧,谦虚一些总是好的,还留有余地,不想,让杨伯你听出味儿来了。杨伯,其实吧,我手拿把掐的,这些都是小意思。”说完,自己先笑了。

    其他人听后,也都笑了,尤其是杨彦之,哈哈大笑之余,还说道:“就是这个味儿,就是这个味儿。以后就得和我这么着说话才够意思,没必要拿捏着。”说完后似是未尽,又接着说道:“本来也是要送你个礼物表示祝贺的,只你们这时间上太仓促了些,马上又要出门,我还没准备好,主要是不好太随意,一时也没选到适合你的,这不是虚话啊。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备好的,到时倒是希望你喜欢。”

    这话亨亚日却不好回,只拿眼望向葛自澹。葛自澹接口说道:“杨兄,小孩子这样的,不值当的。情由什么的总是会很多,再说把他惯坏了。”

    杨彦之说道:“你呀,就是只自己和明宇待的时间太长了,有些倒是忽略了。这却不是人情世故,而是像亲情一样,长辈因为某个原由要送晚辈礼物本来就是应当的啊,你在西方待那么些年,这一点是不是也给忘了?”

    葛自澹说道:“我这返乡随俗的,这些年总也是忽略这些事了,亚日得你如此厚待,如此却却之不恭了。”

    “这才对嘛,无论哪个国家,可能风土人情、风俗习惯是不一样,但亲情总归是差不多的。我们这些做长辈往往都习惯端着,又不好表达,有时送东西往往也总说是赏或是赐,太居高临下了。我这人就是个例外,我要是喜欢,我就送,不是你见了喜欢赏给你,而是觉得这个东西可能与你有用,就送你。可能是江湖上的事多了,好多事太累,对自己人就直来直去的,没那么多的讲究,其实那么些年的学也都白上了的,哈哈。”

    葛自澹说道:“杨兄是爽快人,这些真性情自然是极好的。”

    杨彦之说道:“我也只是对自己人这样。咳,这江湖我也是倦了,对官府是个嘴脸,对他人又是一副嘴脸,遇到讲道义的还好,遇到不讲究的或就忍了,或就说不得还得对上一场。自己事没了,还穿插着家里的、朋友的那些烂事,都不是好兑付的,总没个安生的时候。我就是想学贤弟这做派也是学不来的,老家离的远,自己又不成器,除了家里的那点钱和这条烂命,也没啥本事,身边结识的也尽是那号人,混来混去的始终还在那烂泥塘里。表面看着有点风光,其实说穿了,也就那么回事。幸好遇见你,结识了贵人,办的事情倒是顺利不少,脸面也大涨,朋友也更多,只是新的烦恼又来了,那些以前也都和你讲过,只是心里煎熬的很,总是想躲起来。幸好这回你又来余斛,又帮着指点我这日后的去向,认识你,真是何其有幸。看来终是得离了这地方从头打拼才好尽早的改行上岸,不离了这里的话,早晚是要霉烂了的。”

    葛自澹笑着说:“杨兄这算临别赠言吧,倒也是别开生面。”

    杨彦之说道:“是啊,等你这回出游回来,估摸着我也差不多就该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