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 第 251 章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梦溪石字数:4548更新时间:25/09/18 21:50:40
251
谢长安一一指过去。
“这个是帝君送来的。这个是戒真上仙。这个来自启明宫。还有燕裂帛……正好,那垂灯花是不是先前你去要了未果,他如今亲自给你送来了,你拿去吧。”
棹月泄气:“他哪里是送我的,分明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谢长安笑道:“横冲直撞的小鹦鹉也懂人情世故了?甭管他是因为什么,总之送过来了,你难道不要吗?”
棹月:“那这些衣裳怎么办?”
谢长安:“什么怎么办,我总不可能一直穿同一身,挨个穿过去,总有换完的时候。”
桃夭兴奋起来:“那你现在先换上试试!”
棹月:“也行,现在这里过把瘾!”
谢长安啼笑皆非,到底是谁想过瘾?
桃夭:“帝君送来的,必然是好东西,但这几身都是我与棹月为你准备了许久的,不如你就在这里一一试穿,就当提前穿给我们看了,若有不合适的,我也可以当场改。”
她的巧手,是连上仙都亲口夸赞过的,经她缝制的衣裳,真正是神针锦绣,天衣无缝。
桃夭泪光莹莹,桃腮泛红,比棹月的软磨硬泡管用千万倍,谢长安无法,只得打开最上面的匣子。
这是一身粉紫相交的裙裳,却非人间寻常颜色,而是将夜华月影与清霄霞光氤氲其中,流烟汇彩,纫星为缀,连带香袋珠钗发带,也都一应齐备。
棹月看着谢长安换好出来,不由眼前一亮。
“好看,这颜色衬你!”
桃夭却不满意:“还差一点,你容色清艳,试试这身月白的!”
谢长安像个傀儡娃娃,在两人指挥下团团转,换上一身又一身,还要不时被他们喊着转身回头,只怕寒景帝君在此,都无法让她如此听话。
虽说神仙换衣裳,心念一动便能以神通完成,但几趟下来,难免也会疲倦。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这身好看那身也好看”,谢长安觉得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还不如通通拒绝。
待看见她换上帝君送来的衣裳,棹月不得不承认,钧天宫出手的确不同凡响,桃夭神针已算巧夺天工,可钧天宫的衣裙纹饰明暗交错,既华美异常,又暗合禁制,浑然天成,俨然一件上好的防御法宝,起码也能抵挡玉成品相以上法宝的几次攻击。
桃夭也有些丧气:“这必是出自帝君身边仙子的手笔,她的确比我技高一筹。”
谢长安捏捏她圆乎乎的脸颊,哄道:“无妨,明日我也不穿钧天宫这套。”
“那你要穿谁的?”
桃夭睁大眼,只当她在开玩笑,哪里有人放着最好的不穿,去穿次等的。
自从仙府出来,境界大进,终于可以闲暇片刻,谢长安难得顽心。
“你猜。”
棹月咦了一声:“这么多人送东西来,独独没有沧溟上仙的。”
谢长安:“你这语气,是希望他送,还是不希望他送?”
棹月:“若是看你被众星捧月,我自然希望他也能来锦上添花,但此人喜怒不定,着实不好应付,还是不要来凑这个热闹了。”
谢长安:“我入仙府时,你们可曾见过沧溟上仙?”
桃夭:“没有,听说他被帝君请去观棋了,应是在钧天宫吧。”
谢长安不言,只是垂首微微簇眉,神色变化微妙,桃夭并未留意。
举目四望,这些衣裳饰品堆叠起来,几乎能将三人都淹没,每一件来头更是不小,棹月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此时后知后觉,方才发现大半个上界的仙人竟都或多或少来无为宫向谢长安示好。
“明日,你是不是就要封上仙了?”他有些期期艾艾。
谢长安摇首:“真仙有可能,上仙不太可能。”
就算要封上仙,估摸也得等她从五霞天回来,若不在前面吊着一根胡萝卜,帝君怎么能确定她会尽心办事?
但是能封真仙,对目前的她来说,也暂时足够了。起码她可以单独开辟洞府,有更大的自由去做更多事情,在这无为宫内,虽然善齐上仙也甚少干涉,但还是处处不方便,毕竟她的秘密有点多。
棹月强颜欢笑:“待你封仙,另立洞府,往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谢长安:“少来,我还不知道你,小鹦鹉素来冲动爱惹祸,想去哪就去哪,我那区区简陋弱小的洞府还能拦得住?”
棹月一腔愁绪霎时消散,大怒道:“我何时爱惹祸了?你现在就让孤光活过来与我对质,当日明明是他先针对我!”
两人一边斗嘴,也不妨碍谢长安将所有衣裳都在他们面前试了个遍。
桃夭满目惊艳,久久未散:“从前我竟未发现你这样好看过,明日仙宴,必能一鸣惊人。”
谢长安不以为意笑了笑:“人靠衣装罢了。”
从前灵均身负秘密,走路都避着旁人,恨不得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自然不会像其他仙人一般将心思花在妆容上,加之她因耗尽灵气,境界大损,内外神韵有失,更显得整个人有些风尘仆仆。
谢长安不仅将她耗损的仙力都修补回来,甚至更上一层楼,达到灵均从前都达不到的大罗境,兼之她有意显露人前,好获取更多资源,与灵均的黯淡消沉相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未必。”
第四个声音忽然传来。
棹月桃夭骇然回头,方才发现一人从门外徐徐步入,他们先前竟没有察觉。
谢长安却不意外。
“他是我在归墟认识的朋友,名朱鹮,是我放他进来的。”
“未必是靠衣装,你本就天生颜色。”
朱鹮这才将后半句话说完。
他说话波澜起伏几乎没有,表情也是淡淡,同样一句话,旁人说了可能稍显油腻,朱鹮却能说出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效果。
谢长安:“棹月与我同在无为宫当差,桃夭是蓬丘仙君的仙使。”
朱鹮朝他们颔首致意。
桃夭道:“我们认识,先前琅嬛仙府之外,他便来询问过你。”
虽然不是头一回见面,但先前大庭广众之下,气息驳杂,兼之仙府灵气镇压,棹月桃夭尚无感觉,如今共处一室,两人就觉得锋锐之意直冲面门,哪怕对方什么也没做,他们也有种锋芒难抵,威压逼迫的窒息感,再看谢长安,却面色如常。
朱鹮似乎注意到他们两人的难受,稍稍收敛气息,停步驻足,并未再走过来。
他的原身是剑,经过归墟与琅嬛仙府的磨砺之后,更是锋锐异常,修为与他齐平,或比他高的,自然无碍无感,但若是像棹月和桃夭这样在上界修为垫底的小仙使,就有些难受了。
谢长安将燕裂帛带来的垂灯花给棹月,又递给桃夭一个匣子。
“这匣子里是我做的符箓,一共三张,配以仙力和灵药,能化解三次玉成境的攻击。”
桃夭待要推辞,又听见她道:“你费心为我裁衣,自然不是为了报酬,但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既收了你的心意,你也不必推辞。我与朱鹮还有些事要说,回头我再寻你们玩耍。”
棹月和桃夭为朱鹮剑意所慑,浑身难受异常,闻言也不再磨蹭,将东西收下就赶紧离开。
出了屋外花圃,棹月听见桃夭忽然感慨。
“灵均如今变了好多,从前与我说话都难得一句,更不要说道谢送礼物。”
棹月:“那你是喜欢如今的,还是喜欢从前的?”
桃夭:“我自然是喜欢如今的她,但孤光可就不一定了。”
棹月一乐:“损还得是你损!”
……
欲雪从琅嬛仙府外面匆匆往回赶。
刚才谢长安诛杀孤光那一幕,他自然也看见了,可谓心头剧震,难以言表,随着距离恒殊宫越来越近,他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几名小仙使还在那里叽叽喳喳。
“戒真上仙的仙宴可热闹了,你去玩没有?”
“去了,但我只待了一小会儿,就去琅嬛仙府那边了,还看见魏仙子出来呢!”
“欲雪还未回来吧,他若看见,指定要骂我们,幸好我们提前回来。”
“没有,他一早就不见踪影了,上仙都回来了,他架子比仙君还大……”
其中一名小仙使不经意扭头,轻轻啊了一声,瞧见由远而近的欲雪。
他们见欲雪面色铁青,只当是听见了这些闲话,要找自己麻烦,不禁吓一大跳,连连后退。
“掌宫,我们不是……”
谁知欲雪直接大步错身而过,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众人面面相觑,待他身影彻底消失在恒殊宫内,方才放下半颗心。
“这是怎么了?”
“好像发生什么大事。”
“先别在这儿了……”
欲雪不是没有听见闲言碎语,只是此刻的他满心都是另外一件事,顾不上与小仙们计较。
步入恒殊宫,迎面一片寂静与淡淡威压,他下意识放轻步伐。
“仙君?”
“过来。”
对方声音一如既往的冷。
欲雪甚至敏锐捕捉到其中的一丝不耐。
他屏住呼吸,面对上首随意而坐的男人,深深弯下腰,行礼。
“前往琅嬛仙府的试炼者已陆续出来,我赶到时,便遇见燕裂帛和澹台两位仙君,分别止步三十四与三十三层。魏仙子应该也是三十四。但是……”
说至此处,他方才在外面稍稍平息的心情复又激荡。
“但是无为宫的灵均,竟比他们还要多一层,不止如此,她还……杀了孤光!墨城上仙的掌宫孤光,被她在众目睽睽下杀了,连仙魂也未曾放过,此番赶尽杀绝,我亲眼所见,连同琅嬛仙府的接引仙使,也都为其重伤!”
欲雪如何能不后怕,他自己也曾为难过灵均,可谁又能想到对方非但折桂仙府试炼,还敢当众动手弑仙。
“孤光毕竟,是启明宫的人,墨城上仙对其甚为倚重,那接引仙使更是身负帝君之命,掌接引之职,灵均如此肆意妄为,恐怕会受帝君与上仙的惩处。”
“她杀了孤光,为何?”
半晌,欲雪听见对方开口。
掩在面具下的表情让人看不分明,他也不太敢抬头,快速将自己听见的原因复述出来,一边以余光偷偷上瞥,随即又被迎面而来的威压迫得深深弯下脖颈。
自从上回被掐住脖颈威胁,他亲眼见证上仙雷霆之威,尤其当这种威力落在身上时,欲雪更是意识到自己的弱小与无法抵抗。
自那之后,他总感觉自己神魂被下了某种封印或禁制,再也不敢在沧溟面前放肆,更不敢拿着恒殊宫的消息往钧天宫跑,幸而帝君那边似乎也没当回事,并未派人来催促询问。
欲雪老老实实缩起脖子当了一阵鹌鹑,本以为自己已足够谨慎,渐渐放下防备,谁知今日一幕又让他再次提心吊胆。
谢长安能杀孤光,自然也能杀他。他的仙力比孤光还要更低一些,根本没有从对方手下逃过的把握,唯一能倚仗的便是恒殊宫掌宫的身份。
可外人不知,欲雪自己怎会不知,他在沧溟上仙面前,何来面子身份?
“你很害怕。”他听见沧溟上仙缓缓问,“你在害怕什么?”
欲雪面色变幻,终于鼓起勇气,张口欲言。
“你也得罪过灵均,怕她找你算账,怕你自己落得像孤光一样的下场,是么?”
欲雪拜倒:“仙君救我!”
只听见上首的仙人冷淡道:“你既心向钧天宫,为何不去求帝君?”
欲雪忙道:“仙君明鉴,自那日之后,我再未踏足过钧天宫,对仙君也绝无二心,那灵均行径嚣张,如今又夺了仙府试炼的头筹,风头一时无两,只怕连帝君都不会追究她杀孤光的事。我微贱之躯原不敢惊动仙君,只是身上还背着掌宫差事,一刻未敢懈怠,求仙君救我一命!”
“她杀孤光,是因为孤光暗算了她,你若从今往后不去招惹她,见了便远远避开,她不会无故对你下手。”
祝玄光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手背。
上面青筋迸出,一条条交错繁杂,浮现狰狞的线条。
两只手还在微微颤抖。
并非他用力过度,而是控制不住自己。
体内有股力量无声咆哮,愤怒翻涌,急欲喷薄而出,却又被他死死压制住。
他闭了闭眼,勉强让声音毫无波动,原想再敲打两句的心思荡然无存。
“出去。”
“仙君……”欲雪还想再说什么。
“滚!”
一个字里饱含杀意,欲雪毫不怀疑自己但凡多说一句,也会像孤光那样身首异处,他心头一颤,顾不上其它,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待远远离开恒殊宫,感觉自己不再在威压阴影笼罩之下,他方才微微松口气,回头望向来处。
不知怎的,欲雪忽然生出一丝古怪的感觉:沧溟上仙将他召进去,似乎只是为了确认灵均安然脱身。
随着欲雪离开,祝玄光再也无法克制,一口血吐在面前。
面具悄然裂开,断为两半,在地上放出当啷声响,又滚下台阶。
没了遮掩,他额间的血痕几乎从头顶发迹延伸到眉心,竖长如剑痕,又往两边绽开,血肉见骨。
血从眉心渗出,顺着鼻梁滴答而下,与他吐在地上的血汇聚成小洼,目光所及,几乎都被血色浸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