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181章 挣扎

    冰棱谷的黑暗深渊，如同大地的伤口，贪婪地吞噬着坠落的一切声音。

    “不！”

    柳月梨的嘶喊撕裂了断崖上死寂的空气，混合着绝望与血腥，如同最后一声丧钟！

    她的身体在碎石与虫尸中向前扑爬，手指狠狠抠进冰冷的泥地，指甲崩裂！

    视野被断崖边缘崩塌的烟尘和溅落的火星彻底模糊！

    完了！一切都完了！常白山与卡里贡同坠深渊！

    托鲁汗的真正使者覆灭，连同他身上所有的毒计与秘密！

    可常白山……她死死盯着下方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那里只有不断滚落的碎石碰撞声，以及……吞噬一切的死寂！他还能活吗？

    在那贯穿肩骨、扣死锁链的毒刺下？在那坠落的巨力之下？

    “吼！”

    褚赢的咆哮如同濒死巨兽的最后怒吼！

    呕心沥血的剧痛和撞伤的眩晕尚未退去，口鼻里还残留着常白山毒血的腐臭！但眼前这断崖深谷吞噬战友的绝望景象，如同投入枯井的火把，点燃了他骨子里最后的暴怒！

    托鲁汗的影卫们同样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主使者卡里贡坠亡！绞索另一端的目标消失！

    那崩塌的断崖扬起的烟尘与燃烧碎木的余烬遮蔽了视线！

    但这混乱只持续了一息！影卫百夫长的眼神瞬间冻结，目光越过崩塌的烟尘，如同淬毒的冰锥钉在扑爬在地的柳月梨和呕血挣扎的褚赢身上！

    主使虽亡，斩尽杀绝、毁灭所有可能的知情者和证据，同样是刻入骨髓的铁律！他手中的弯刀瞬间抬起，发出一个尖锐急促的音节托鲁汗语的进攻命令！

    呜！凄厉的破空声骤起！影卫张弓搭箭！不止一支！

    数支带着同样诡异青蓝幽芒的毒箭，如同寻血毒蜂，撕裂尚未散尽的尘土，直取柳月梨的后心和褚赢暴露的颈侧！

    同时，数道漆黑的影卫身影，比箭矢更快地踏过燃烧的尸堆，利刃带着冰冷死亡的风声，悍然扑杀而来！

    柳月梨在断崖的虚脱绝望中感受到了身后冰冷的锋芒！

    那是死亡的气息！但她没有力气躲避了，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箭影放大。脑中唯一的念头竟是：没能救下他……还连累褚大人……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给老子杀！！！”

    炸雷般的怒吼带着铁与血的味道从战场后方狂卷而来！不是褚赢的声音！

    是营地的老兵卒！那个之前被褚赢安排负责警戒焚尸、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悍卒“赵铁柱”！

    他带着仅存的、从外围虫群和影骑突袭中勉强挣扎出来的七、八个兵卒，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爬出的修罗，从被冲破的栅栏废墟处、从堆积焚尸的浓烟里咆哮着冲杀出来！

    他们没有精良的铠甲，没有犀利的弓弩，手中只有烧得发红、沾满虫血焦黑的断矛和砍刀！甚至有人只是抱着烧断的木头！

    但那股被死亡逼到尽头炸裂的、疯狂的血勇和同袍倒下的悲愤，化作一股决死的狂飙！

    “砰砰砰！”

    几根燃烧的断木被当作投枪，带着呜咽的风声，不顾一切地砸向那扑来的影卫和飞射的毒箭轨迹！准头奇差！

    但巨大的燃烧物在狭窄空间内的飞掷，瞬间扰乱了毒箭的锁定！

    一支毒箭被燃烧的木块砸歪，贴着柳月梨的发梢狠狠扎入泥土！

    一支被扑上来的兵卒用血肉之躯挡下，青蓝的箭头没入他的肩胛，那兵卒闷哼一声，却咆哮着更加癫狂地挥刀前冲！

    乱！一片彻底的混乱在断崖边缘爆发！

    刀疤老卒赵铁柱带着几个浑身破烂却如同疯虎般的兵卒，毫无章法、甚至是用身体滚撞的方式，狠狠扑向那些训练有素、下手狠辣的影卫！

    用骨头砸！用牙齿咬！用手臂死死锁住敌人持刃的手！

    每一个扑击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他们不是要赢，只是要用自己最后这口气、这团骨血烂肉，堵住影卫的脚步，给自家将军争取一线机会！

    “哧啦！”

    褚赢那柄掷出的钢刀狠狠劈入一个影卫的肩甲缝隙！虽未致命，却阻挡了他刺向柳月梨的弯刀！

    “起来！！！”

    褚赢目眦欲裂，趁着这稍纵即逝的喘息！他根本不顾口鼻涌出的污血和黄胆汁，巨大的手掌如同铁钳，一把抓住几乎瘫软的柳月梨胳膊，将那轻若无物的身体如同沙袋般硬生生从断崖边缘向后拽开数尺！

    同时，他另一只完好的手狠狠在地上一撑，庞大却虚弱的身躯强行弹起，踉跄挡在柳月梨身前，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受伤的狂狮，死死盯住突破兵卒阻拦、逼近的最后一名影卫！

    他手中只有半截燃烧的虫尸断木！

    就在这时！

    ​砰！！！哗啦！​​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以及紧随其后清晰的水浪泼溅声！

    这声音并非来自断崖边缘的混战！而是来自下方！那浓得化不开、吞噬了一切的冰棱谷深渊！

    所有人都被这突兀从死寂深处爆发的声响惊得动作一滞！

    哪怕是悍不畏死如影卫百夫长，持刃的手也微微一顿，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惊疑！

    冰棱谷深处并非想象中的直落千丈！

    在那翻滚弥漫、终年不散的寒雾之下，竟是一连串如同阶梯般、被冰冷山涧瀑布常年冲刷侵蚀形成的、深达数丈的狭长水潭！

    寒气凝成肉眼可见的白色冰晶漂浮在水潭表面！

    常白山与卡里贡缠锁着下坠的身影，在高速撞击水面之前，卡里贡那条被砸断的腿骨先一步撞上了突出水面的冰冷岩石！

    ​咔嚓！！！​​

    令人牙酸的粉碎性骨折声响彻深谷！

    卡里贡连最后的惨嚎都未能发出，剧痛与冲击直接剥夺了他的意识！拖曳的力量骤减！

    紧随其后的常白山！那根贯穿肩背、倒刺扣骨的棱刺绞索成了此刻最致命的缓冲链！

    在撞击潭水的瞬间，巨大的冲击力让这根坚韧的绞索猛地绷紧！刺入骨肉的倒刺被这股力量狠狠反拽！

    噗！哧啦！​​

    撕心裂肺的剧痛！

    刺入卡里贡后背的棱刺尾端，被这源于自身的坠势加上潭水撞击的巨力，带着常白山碎裂的肩胛骨和连接的血肉筋膜，硬生生从卡里贡的身体里被反拖了出来！

    如同撕裂一只破布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