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歌41

    我望着与韩岳平和聊天的人，听得出来两人其实是相识之人。

    “现在和她们有没有关系，都不重要了。”

    他望向我。

    “我定要齐焱死。”

    我听到这句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抬头。

    “就算你死了，他也不会死。”

    他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

    “死到临头，你还嘴硬？那么在意那狗皇帝，到时候我送你跟他一块陪葬！”

    我对于他这种威胁，只瞥了他一眼。

    转而看向齐宸，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一丝慌乱，我轻笑着嘲讽：“看样子珖王殿下和这人很熟？真让人想不到。”

    听到我的话，齐宸怔了怔，转身想要跟我解释。

    “你不要误会，我……”

    “不需要跟她说这么多，你既然想知道，不如我们告诉你，齐焱过去都干了什么！”

    他分明就是对齐焱痛恨极了。

    接下来的话，他们把之前我隐隐约约听到过当年的“朝露之变”的事情，重新讲给我听。

    原来，八年前，由于仇子梁的权势过于强大，先帝和现在的齐炎一样，备受煎熬。

    当时的宰相李叙跟凤阳节度使郑禄商量，以朝露为名，诱骗仇子梁去左阵仗院，将其诛杀。

    仇子梁到了左阵杖院，却发现官兵埋伏于此，但其实仇子梁早就事先接到了消息，了解了这场“鸿门宴”的内幕。

    不仅当场打伤了韩岳，也就是如今的军师，还将郑禄与李叙谋杀，并一同灭了他们九族，更派遣神才军冲进了先帝的寝殿，将其囚禁。

    先帝自知命不久矣，便写下了遗诏，命，大将军韩岳带给了宰相王扬。

    韩岳带着遗诏逃出宫时，被齐炎射伤，但他还是忍痛逃到了宰相府，把遗诏交给了王扬。

    没想到这时仇子梁带人赶来，找不到遗诏，他便血洗宰相府，韩岳护着王扬和他的两个小孙女离开，不幸瞎了一只眼睛。

    然而仇子梁最终还是在密道的出口，截住了王扬，但仍然没有从他们身上找到遗诏，一怒之下，血洗上京，还借机将他的政敌全都拟罪下狱。

    当时，受到牵连的官员，多达千人。

    除了这些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当初先帝想要传皇位给的人是珖王，而不是齐焱。

    我安静地听着他们讲完这些事，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们这些苟且偷生的，是不是想等仇子梁老死，才能出头啊？我告诉你们，不可能，宦官之威已经深入人心，如果不在其最巅峰的时候将其诛杀，不可能动摇其根基。

    “你怎么杀，就靠镇吴？”

    回望过来的齐宸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可他越如此韩岳看在眼里便越生气。

    “至少我敢，你敢吗？”

    “殿下不需要敢。”

    程若鱼抬眸对上韩岳目光眼中满是讽刺。

    “仅仅凭着一个镇吴就想对付仇子梁？”

    “你这是蚍蜉撼树，愚不可及。”

    韩岳原本还有兴趣跟她说些什么，结果不等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微弱的脚步声，没缘由笑了一声，胸有成竹站起身。

    “怎么样？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觉得那狗皇帝是值得你们如此为他付出？”

    他冷笑着嘲讽，我望着他受伤的左眼睛，那是齐焱射伤的。

    可是，他的箭法如此准确，为何不直接把这人射死，反而留了他一条性命呢？

    “其他的事情我不管，我只想齐焱活着。”

    “我是执剑人，保护皇上是应该的。”

    程若鱼跟着我一起开口，那人看着我们俩冥顽不灵，只觉得可笑。

    这时，他听到外面传来动静，笑的有几分得意。

    “齐焱来了。”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齐焱竟然来的那么快，本来以为……还要一段时间。

    ……

    我和程若鱼被带到一个密道中，原来玉真坊比想象中要大上很多，被扶着走的我不禁怀疑，这一切难道程兮都不知情吗？

    还有珖王……一想到身边人可能等着坐收渔翁之利，我便忍不住把他推开了。

    齐宸被我推得踉跄，忍不住看向我。

    “星灵。”

    “我要齐焱活着，若是他这次死了，那对于我而言，你也是我的仇人！”

    我有些狼狈的脸上透着一丝坚定，珖王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不愿意告诉他，自己肚子里有他的孩子，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可是对他的生死，看得比自己还重。

    我和程若鱼被推进一间监狱里面。

    我靠在旁边坐着，整个人不去看外面的珖王，表情也是十分的冷漠，程若鱼见我如此，忍不住开口：“星灵，这事不怪珖王殿下，他也是被抓来的。”

    她替珖王说话。

    我扶着旁边的柱子坐下来，一语不发，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人呢，朕要见灵儿。”

    我肩膀一怔，坐在那里没动，直到一个人走到我的面前，接着他蹲了下来。

    我垂着眼皮，却被人挑起了下巴，接着男人的手放在我的脸上。

    “你平常跟朕这么有能耐！现在怎么被人打了？”

    我红着眼，把他的手打掉了。

    “要你管。”

    听到我这么说，旁边的程若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替口是心非的我说道：“陛下，你是不知道，星灵有多担心你！”

    “程若鱼！”

    我无措地抬起头瞪着她，程若鱼撇了撇嘴不敢说话了。

    反而齐焱一听抿着唇笑着向前一步，把我抱进怀里。

    我心里那一瞬间，所有的防备都破防了，不管如何，至少他来了……很奇怪，我不希望他来，却也希望他来。

    “怎么？让朕知道这件事会让你很丢脸吗？”

    我什么都不说的话，他便永远都不会知道，若是不知道，怎么会有现在的欢喜呢！

    我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面，听到他的话，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就好像有信任的人在眼前，和不信任的人在眼前，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珖王看着我们俩人的互动，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索性靠在旁边不说话了。

    “你可知……把我们抓起来的人是谁吗？”

    我靠在他的胸口问他。

    “知道，我皇兄的心腹，韩岳。”

    他抬起头，看着仇烟织也被人推进来，跟他们关在一块。

    而望着我们俩的亲密动作，仇烟织不禁低头笑了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一旁许久未说话的齐宸却突然上前请罪。

    原来，朝露之变三日后，有人深夜敲了十六宅的门，打开门后，发现他就是韩岳，齐宸于心不忍收留了他，还将他秘密送往关外，但此后他便再无音信。

    齐焱却显得不甚在意，微笑着说道。

    “天意如此，王叔不必自责。”

    听到齐焱所说，齐宸的面色不仅没有缓和，反倒惊惧的看了他一样。

    他们深知，韩岳此番归来的目的就是杀了齐炎与仇子梁，为先帝报仇。

    我心中咯噔一下。

    “难道你也觉得，当年之乱是齐炎的错吗？”

    齐炎、齐宸他们二人对视了片刻。

    齐宸抿了抿唇，向齐炎拱了拱手，缓缓道:“臣，曾经对陛下说过一句话，今日，我再说一次，臣愿意辅佐陛下，重振大兴，此生不死，此志不渝。”

    齐焱展开眉，扶起齐宸，并向我递出一个宽慰的眼神。

    “所以，知道自己是何等幸运了吧？”

    “那我真的是应该对陛下您感恩戴德了，能让您为我孤身涉险。”

    “你不怕他把我们杀了？”

    我笑着问他，男人完全没有紧张的感觉，还是一副特别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恨的人是仇子梁，要杀也杀仇子梁，跟朕没有关系。”

    他这么笃定，引得旁边的程若鱼听到后，看起来挺开心，觉得他们可能有救了。

    “哼！大言不惭！你们今天谁也跑不了！”

    韩岳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过来。

    我听到这句话，往齐焱的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我竟然想要睡觉，齐焱无可奈何地搂住我的肩膀，跟着她一块靠在后面。

    这下我们俩人一块睡着了。

    既然他的目标是仇子梁，那必然是在短时间内不会找到这个地方，而累了一天的几个人，真的都这样呼呼大睡了。

    知情者都在期待此事，而王扬却把他单独叫到一旁，让他去劝阻先帝，此事万万不可。

    即使计划顺利实施，仇子梁被杀，他固然是豺狼，那郑禄与李叙就是什么好人吗？他们曾经连逐三相，导致班列殆空，朝廷恟恟。

    朝露之计若成，仇子梁死后，军权必定落入郑禄、李叙之手，那先帝必受李、郑二人的挟持，仇子梁毕竟是宦官，宦权来自于皇权，郑禄、李叙之人之私，更甚。

    若败，仇子梁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势必会借此疯狂报复。

    齐焱连夜进宫想要劝阻先帝，却没想到刚进宫门便被仇子梁截住。

    仇子梁早知齐焱进宫的目的，借口先帝已经就寝歇下了，若有什么话什么事明日进宫禀明要么就与他说，一样的。

    齐焱只得离开，赶回去向王扬汇报情况。

    王扬猜测有人泄露了消息，估计仇子梁已经感到了异动，但他们已无暇顾及走漏风声的人，眼下只怕已来不及。

    “现下能救陛下，能救大兴的，只有殿下您。”

    王扬让齐焱假意投靠仇子梁，这是一条罪人之路，不但要委曲求全，小心翼翼，甚至连你的至亲都会失望，众叛亲离，背上千古骂名。

    然而，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他如果不承受这样的痛苦，就无法达成他的所愿。

    心脏后方，有肋骨与脊柱保护，此处这一点，若射速够快，且力度刚好，让箭卡在骨之间，尚有机会救回。

    为了向仇子梁表忠心，齐焱用王扬教他的方法向他和他两个孙女射去，王扬死了，不知道那两个女孩是否还活着……

    不知道多久，突然感觉到旁边有动静，我睁开眼睛，感觉放在肩膀上的手收紧。

    “老师，老师……老师！”

    是齐焱，他似乎在做噩梦，额头上都是冷汗，见他如此，我连忙推了他两下。

    齐焱惊醒过来，目光里带着恐惧与茫然，当他看清楚身边人是我时，伸手抱住了我。

    “陛下，你没事吧！”

    齐焱摇摇头:“没事，只是做了噩梦！”

    “陛下放心，只要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听着我这样的话，他满意地笑了，旁边的仇烟织所有人都在呢，但是他还是摇了摇头。

    “可是你知道吗？真有一句话想要跟你说，朕现在不想了……”

    我不明所以，却见他继续贴着我的耳边。

    “要是朕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朕不想你死了，我想你活着，活得比谁都好。”

    他说完，站起来，然后离开我，在我没有明白的时候，开口跟上面的韩岳谈判。

    “你要的是朕，把他们放了吧！”

    我听到他的话，站起来抓住他的手，皱着眉头对他摇头。

    “齐焱，你疯了吗？”

    他掰开我的手臂，看向一旁的程若鱼。

    “待会儿朕要你，把她平安带出去！”

    他命令她，程若鱼微微一愣，转过身看向我，他那么认真，她只能服从的点头。

    我往后退了一步，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锤了一下，愣愣地回过头，珖王抬手接住了他，接着我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陛下，来不及了，快点行动吧！”

    齐宸望着怀里的人，手刚想碰我的脸，我就被人接了过去。

    他心里一颤，齐焱的目光盯着他，仿佛把他看透了一般。

    他是有私心，所以才趁着我没有防备之时，把我一掌打晕了，他不想看到我有事，若我再待在齐焱身边久一点。

    他害怕我会将孩子的事情说出来，这样俩人的关系可能就会更加亲密，可现在不一样，这只是他和星灵之间的秘密。

    程若鱼接过昏过去的我，深深地望了齐焱一眼。

    “陛下，我和王爷一定会带着星灵平安出去，再找韩定过来救您。”

    齐焱点了点头，回头对珖王齐宸说道：“灵儿她们，就麻烦王叔了。”